處在最熟悉的院落,身邊還有她最掛念的娘親,終究喚醒卜拾幸部分的記憶,雖然前塵往事還迷迷糊糊的,但至少她可以肯定自己是範薑伶的轉世。


    範薑老太君當下決定收她為義女,硬是要她留下來多陪伴幾天。這個決定讓範薑魁很傻眼,因為從此以後,他必須喚她姑姑。


    至於朔夜,他壓根不在意,畢竟卜拾幸確實是老太君的女兒,不過有一件事他就非常介意。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涼亭內,伏旭臉色不耐地瞪著坐在麵前卻魂一守舍的師兄。


    “有,我隻是等著你跟我說,對方到底是誰。”朔夜一心二用,但其實大半的心思都擺在眼下人在北院的卜拾幸身上。


    這座涼亭就位在北院和樨香水榭中間,坐在這裏,他是見不到心上人,但是聽得到她的聲音,至少讓他可以安心一點。


    “我分辨不出來,對方已經存下結界。”伏旭歎口氣。


    明知道師兄根本心不在焉,他也沒轍,還是得將所知的一切告知他。


    隻是北院那頭聽起來熱鬧得緊,和這陰霾的天候和冷沉的師兄相北,真是天差地遠,讓他很想回黑霧林。


    “是嗎?”朔夜沉吟著。“那天我把對方的咒給反彈回去,弄了紙人追蹤,隻能確定是在北方……我以為你對咒較為敏銳,可以探知起咒之人的所在位置。”


    “要是那天我有在範薑府的話或許可以。”當時待在黑霧林的他隻隱約察覺有人把咒反彈罷了。


    “我倒是沒想那麽多。”朔夜聽到後方傳來笑聲,不由得回過頭去。


    明明從這角度根本看不到北院的內部,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回頭,豈料剛好瞧見從北院而來的範薑魁。


    “伏旭,你來了。”範薑魁走近,熱絡地跟伏旭打招呼。


    伏旭揚笑點頭,朔夜則是似笑非笑地揚起笑眉。


    “怎麽,眼睛壞了,瞧得見伏旭,瞧不見我?”


    “你還沒走。”看向他範薑魁沒好氣地道:“是不是找不到大門?我差姚望送你。”


    伏旭聞言,低低笑開。


    有人替他治師兄,真好。


    “客氣一點,改天可是要喚我一聲姑丈的。”


    “原來你年輕的隻有外貌,腦袋已經開始胡塗了。”他哼笑著。


    朔夜立刻反擊。“好啊,改天你家娘子要生產時,可千萬別找我。”


    範薑魁不禁一愣,看向伏旭。“執秀生產時會有什麽問題?”雖說執秀身上的咒已經解開,就像個尋常姑娘般健康,但他曾經差點失去她,現在一提到這問題,還是會教他不由自主地發起寒顫。


    伏旭決定保持沉默,不想卷入他們之間。


    “你說呢?”朔夜皮笑肉不笑地道。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範薑魁咬牙道:“我剛才說懿叔腦袋胡塗了,是指懿叔忘了,我本來就該跟著執秀喚你一聲懿叔,何必再喚姑丈?”


    “我比較喜歡聽你喚姑丈。”稱謂不是問題,純粹隻是想整治這個不聽話的小孩。


    “……姑丈。”


    “乖孩子,你姑姑呢?”


    “正在陪姥姥聊天。”一想到得喚一個年紀比自己小那麽多的姑娘為姑姑,他就別扭,然而吊詭的是,她還真有姑姑的風範,完全視他為晚輩。


    “去叫她出來,跟她說時候不早了,她姐姐捎來消息,要她今天回文府。”朔夜信手拈來一個謊言,說得很像一回事。


    不能怪他扯謊,實在是已經黃昏了,她不適合再待在範薑老太君麵前,免得時候一到,嚇到老人家。


    “可是……”


    “跟她說,我在木樨樹前等她。”他強硬道。


    範薑魁隻能沒轍地又走回北院。


    “伏旭,去跟守年說一聲,讓他幫我查查,三天前,城北有哪個地方在黃昏時分爆出火花。”待範薑魁一走,朔夜立即吩咐。


    他就不信繁華熱鬧的天水城,沒有半個百姓瞧見那一瞬間。


    伏旭應了聲先行離開,朔夜喝完最後一杯茶,才懶懶地回樨香水榭,欣賞那一列同時開花的木樨樹。


    其實,他並不愛木樨,是因為伶兒喜歡,他才附和的。


    可是,事隔二十年後,等待木樨花開成了一種盼望,如今花開了,他該要開心,偏偏心裏還懸著事。


    “朔夜,你說姐姐要我今天回文府?”


    身後傳來卜拾幸的詢問,他回頭,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


    “可娘說,中秋賞月要我作陪。”她皺起眉。


    “你答應她了?”


    “嗯。”


    朔夜聞言,微揚起眉。


    這下要怎麽辦才好?


    中秋……剩下半個月的時間,要怎麽讓她陪範薑老太君一起賞月?他可以理解範薑老太君邀她一起賞月的心思,當年他和伶兒相約私奔的那日,便是中秋……


    “所以呀,我最近要開始努力不要那麽早睡覺。”她握緊粉拳道。


    “能控製嗎?”


    “沒試過,不過我會從今天開始挑戰。”


    朔夜無奈一笑。這丫頭平常並不難說話,但她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決定好的事,誰都不容動搖,可是……這麽短的時間要解開她身上的石化咒,恐怕需要一點運氣。


    “不過,說真的,今天聽娘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好像沒賞過月耶。”


    “娘啊……你倒是叫得很親。”朔夜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卜拾幸薄薄的臉皮泛著紅暈。“可是,我真的覺得她就是我的娘啊。”


    “你不是說自己不是伶兒的轉世?”


    “……”總覺得像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瞧,覺得人家親,就說那是自個兒的娘,天天跟進跟出,形影不離。”他狀似不在乎的口吻,其實語氣酸得很。“那我呢?怎麽就不見你天天纏著我,你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你這人就非得這麽壞?跟你是一輩子,跟我娘再相處又能有多久?”她瞪著他。


    這幾天她是太冷落他了,可是這有什麽辦法?


    “喔,聽你這種說法,代表你多少記得我,是不?”他說著,一把將她摟進懷裏。


    一輩子嗎?哪怕她是無心說出這句話他也要記下,往後不時提點她。


    “我……喂,你……”本來想再搬出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出來擋,畢竟她臉皮薄,又覺得太不矜持,可是想想,這裏又沒有其他人,她也挺想念他的擁抱,那抱一下又有什麽關係?


    她溫順地窩在他的懷裏,一起欣賞眼前的木樨花,忍不住道:“有種美夢成真的感動。”仿佛多時的期盼真的實現了,一切是那麽的美好。


    有疼寵而且支持她的娘,還有最愛的人在身旁,她要的就是這麽多。


    “是嗎?”他勾笑。


    他何嚐不是同樣的感受,如果這二十年所受的折磨是為了這一刻,那麽他欣然承受,無怨無尤。


    “其實我姐姐根本就沒找我吧。”她回頭笑睇著他。


    “心裏知道就好,不用戳破我。”


    “胡是的,要我陪你賞花就說一聲,幹麽撒謊?”


    賞花?朔夜微揚起眉,沒打算糾正她。


    不用賞花,純粹隻是想要獨占她,就怕她在老太君身邊待太久,久到有一天她會選擇將他舍下。畢竟前世的結局太悲慘,如今她有不同的抉擇,他也不會意外。


    她還未全部記起,但總會慢慢拚湊起來的。


    他突然有些矛盾,既希望她想起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又生恐她因為前世的借鏡而改變心意。


    卜拾幸睇著他,笑得一臉很賊。“我問你,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不是就在這裏?”


    朔夜垂眼瞅她。“你想起來了?”


    “也還好,就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像所以那一天我才會在木樨樹下挖到木笛……那是你送我的定情物,對不?”她說著,看向他係在頸間的玉佩。“而那是我給你的定情物。”


    如今,她不再感覺體內有兩個自己,終於將所有意識統合為一,把過去的範薑伶融合為現在的卜拾幸。


    “其實你想不想起來都無妨,你不需要刻意去想。”


    “因為你怕她要是想起太多,最後就決定不要你了?”她嘿嘿笑著。她也知道,這種時候笑實在是太囂張太不給他麵子了,可是她真的是忍不住,畢竟能夠爬到他頭上撒野,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機會。


    朔夜將訝異藏在眸底,隨即發現這丫頭打一開始就在逗自己,故意嚇他。“真有本事呀你……”


    “承讓承讓,完全不及你一根手指頭呀。”她窩在他懷裏拱拳說。


    朔夜哼了聲,俯身吻上她。


    她愣了下,想抗議,但他厚實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完全不給她逃脫的機會,強迫她咽下他霸道的氣息。


    她呼吸紊亂,感覺他的唇舌恣意地鑽進她的口中,教她又羞又惱,想要咬他一口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有些古怪。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的,她覺得自己有點僵硬。


    不隻是手腳的末端,還包括眼睛和唇舌……她的腦袋是清醒的,但眼前卻開始變得黑暗,像是要進入沉睡,可是天色還亮著,而且如果隻是要入睡,為什麽她渾身變得好硬?


    又為什麽他看著她的眼神如此驚恐?


    她到底是怎麽了?


    “拾幸!”朔夜喊著,將還張著眼卻進入石化狀態的她抱進懷裏。


    怎麽會這樣?


    時間為什麽提早了?


    ***


    這事情朔夜不敢張揚,就怕讓範薑老太君知道,會惹來老人家不必要的擔憂,於是暗暗要範薑魁跑一趟文府,把卜希臨給請來。


    “怎麽會這樣?”卜希臨一到範薑府,聽朔夜說起今天下午發生的狀況,也是一愣。“時間果真越來越長了……”


    “越來越長?”朔夜聽出端倪。“難道她以往石化入睡的時間沒有這麽早?”


    卜希臨望著在床上沉沉入睡的卜拾幸,滿眼擔憂。“小的時候,她總是掌燈時分才會入睡,後來慢慢的越來越早,隻要太陽快要下山,她就會馬上石化,而且不管地點,所以我才會要她早早上床等著。”


    朔夜濃眉緊蹙著。“那麽,確實是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到天水城之前,她總要天亮才有辦法醒過來,到了冬天的話,會更晚清醒。”卜希臨說著,不舍地輕拂著妹妹的麵頰,好一會才抬眼看著朔夜。“會不會有一天,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朔夜垂斂長睫不語。


    “世濤說,你很喜歡拾幸,那……你可以救她吧?”卜希臨緊張的問著。


    “我會想辦法。”


    “有沒有什麽地方是我幫得上忙的?”


    朔夜不由得失笑。


    “你在笑什麽?”她不滿的皺起眉。“你這人老是神秘兮兮的,有什麽話也不說清楚,到底想要怎麽做還是可以怎麽做,你好歹也說一聲。”


    朔夜掀唇自嘲。“我在笑我自己,自以為聰明,卻把最後生機給斷絕了。”


    “什麽意思?”


    “我確定拾幸是伶兒的轉世,而好的咒是從魂魄落下的,所以如果能夠拿到伶兒身上的發或骨,我就有辦法替拾幸解開身上的咒。”瞧她像是要說什麽,朔夜於是快她一步道:“但二十年前伶兒死的時候,我已經將她火化,把骨灰撒在孔雀山上。”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卜希臨簡直不敢相信。“這對死者是大不敬,況且就算你要這麽做,也該知會範薑家的人吧,你怎麽可以一意孤行?”


    出雲王朝的葬俗向來是入土為安,少有火化的做法。


    “那是因為唯有這麽做,才不會有人拿她的屍身起咒。”他咬牙低斥著。


    這是咒術師的習性,為了保護自己最心愛的人。


    “那現在要怎麽辦?”初聽世濤對她說出朔夜的懷疑時,她隻覺得天底下不會有這麽巧的事,可偏偏就是這麽巧,糟的是,連最後一絲生機都沒了。


    “找出施咒者。”


    “要是找不到呢?”卜希臨很想罵人,卻因為擔憂而沒勁。


    二十年前的施咒者是要上哪去找?這根本比大海撈針還困難!


    “我一定會找到。”


    但現在他必須先確定拾幸的生辰,因為咒術師施咒會有一個時限,要是不在時限之內解除,就真的沒救了。


    而要想知道拾幸真正的生辰反問安熙凜。


    不過一切還是得等天亮再說,他不想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裏。


    然一夜守護,等到的卻是卜拾幸的追問。


    “我有問題對不?”


    朔夜怔住,沒想到她居然一清醒便問這個。


    “我像是睡了,可是我是清醒的,我連你昨晚和姐姐說了什麽都聽得一清二楚。”卜拾幸並不駭懼,隻是搞清楚原來自己異於常人,竟然是入睡後會石化……


    又或者該說,她是石化之後以為自己入睡了。


    昨因為太驚詫,所以她沒有辦法入睡,隻能僵硬地被困在軀體裏。


    “我可以解決。”他將她摟進懷裏。“別怕,我真的可以處理。”


    她尋求溫暖的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原來你在梅苑時為我下的咒,就是要幫我解決這個。”


    而姐姐和爺爺的過度保護,甚至隻要太陽一下山便要她到床上躺著,也是為了她這個病。


    “那不過是牛刀小試。”


    她聽著,不禁笑了。“如果解得開,你早就做了,不會拖到讓我發現。”她對他興許是帶著前世的眷戀,才會教她一見他,便如此懂他,所以她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


    大夥都在瞞她,他也在瞞,不是存心的,而是企圖找到方法解決,最好讓她不需要為這件事憂心害怕。


    可她怎會怕?她何其有幸,每個人都對她疼愛有加,這麽點問題打不倒她的,唯一擔心的是娘會受不住。


    “你想太多了,我隻不過是需要一點地利人和罷了。”他並沒有誆她,確實隻要找出施咒者,其餘真的不是問題。


    “是嗎?”她狀似漫不經心地應著,又問:“昨晚咱們沒離開,你是怎麽跟我娘說的?”


    “就說你舍不得太早走,所以多待一晚,隻是人一點倦,早點歇息。”他怎會不明白她心疼老太君的心思,自然會替她安排妥貼。


    “那我……是不是注定無緣陪娘賞月了?”唉,原來如此,難怪她從沒賞過月、看過星子。


    “如果你不急於在今年,明年倒也可以。”


    “還有明年嗎?”她細聲哺問。


    她石化入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到了明年,她是不是會被永遠的困住?


    “你說什麽?”朔夜直睇著她。


    她微微牽動唇角。“我說……不要再胡亂起咒。”


    “你何時見我胡亂起咒了?”


    她笑著,緩緩地撫上他的頰。“你為什麽要為了我落得這樣的下場?”她隱約記得犯忌的咒術師會在月圓之夜痛苦不堪。“我一入夜就石化,就算你痛得無以複加,我也沒辦法陪在你身邊。”


    怎麽……昨天才覺得老天實現了她的夢,今天又發覺,原來夢終究是夢。


    “隻要你能待在我的身邊,再痛都值得。”他收攏雙臂,眷戀地嗅聞她身上清雅的香氣。


    她不懂,失去她……他就算活著也等於死了。


    那種上窮碧落下黃泉都尋找不到她的旁徨無措,他再也可願嚐到。


    “傻瓜,不準再為了我做傻事。”她怕,為了解開她身上的咒,他不知道又要付出什麽代價。


    “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傻,是我心甘情願……”他吻上她細膩如玉的頸項。


    卜拾幸小臉紼紅,卻沒有拒絕他。


    他們相聚的時間太短暫,天曉得下一刻她會變成什麽模樣,如今放縱一回又如何?


    她怯生生地輕撫他的胸膛,感覺他狠狠一震。


    他張大眼,她被他瞧得羞赧,聲如蚊蚋地道:“不能摸嗎?”


    “……可以。”


    “那你幹麽這樣看著我?”眼睛瞪得那麽大,好像她做出多麽驚世駭俗的歹事一樣。


    “有點受寵惹驚。”事實上,他隻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一些力量穩定紊亂的心,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主動。


    “等等,你是不是沒那心思?”她問著,臉上的紅暈一路燒向頸窩。


    太丟臉了,她這豈不是會錯意,主動得太荒唐……天啊!


    “現在有。”他笑得壞壞的。


    “不用勉強。”她縮回手,臊得想挖個洞將自己埋了。


    “不勉強,我完全可以配合。”


    卜拾幸粉頰紅似火,想罵卻羞得罵不出口,可要是不還擊,真覺得自己被欺負得快要內傷。


    然而,才一張口他便已封住她的唇,咽下她破碎的字語,近乎蠻橫地勾吮著她的甜美,不容她逃脫的吻得狂烈,迫不及待要讓她的身上沾染他的氣息。


    卜拾幸無力招架,隻能任由他暴風雨般的侵襲,直到大掌滑入她的衣衫下,她才嚇得倒抽口氣。


    “等等。”她氣喘籲籲地抓住他的手。


    “嗯?”


    迎上他噙著氤氳欲念的眼,她羞怯的別開頭,“我們以前是不是、是不是……”


    “對。”


    “哇……你她君子啊。”她嘿嘿笑著,佯裝輕鬆,可實際上心跳得飛快,她懷疑不緩一緩,自己恐怕隨時都會厥過去。


    “所以今天不當君子。”他笑眯黑眸,張口封住她的唇。


    卜拾幸被吻得暈頭轉向,感覺衣衫被拉開的當下很想跟他說,天都亮了,這麽做真的很羞人,能否協議入夜再戰,問題是,一入夜,她的身體又僵硬如石,真要辦事……好像很為難他呀。


    最後她也隻好由著他。


    他們都需要更強烈的羈絆安撫自己的心,所以他們放縱地索求彼此,直到……


    “親家姥姥,這時分我妹妹八成還在睡。”


    卜希臨的聲音從外頭傳來,讓床上翻滾的兩人,氣息紛亂地瞪著彼此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德性。


    “可是,以往這時分她總是會到北院陪我的。”和幾天前相較,範薑老太君的嗓音聽起來洪亮如鍾,可見有女兒陪伴,她的精神是完全補足,那日病倒分明隻是心病。“不過,聽朔夜說,她昨晚有點倦,我在想會不會近來天候變化大,導致她染上風寒?”


    “親家姥姥,你別擔心,我妹妹的身子骨向來好,從小到大沒見她病過幾回,不會那麽容易染上風寒。”卜希臨臉上擺著笑,心裏卻苦得很。


    她自然不會知道房裏的兩個人正在滾床,純粹隻是擔心妹妹尚未恢複正常,要是被老太君撞見,惹她煩憂就不好了。


    “總要親眼瞧瞧妥當。


    “呃,可……”


    眼見抵擋無效,卜希臨牙一咬,緩緩地推開門,想先確定妹妹是否清醒,卻撞見兩人正慌亂地穿衣裳。


    “怎麽著?”


    範薑老太君的嗓音逼到身後,卜希臨立刻把門關得死緊,回過頭,她臉上揚著笑,然而青筋卻隱隱在額際暴動著。


    該死的朔夜,竟敢未成親就先壞她妹妹的清白……他死定了!


    “拾幸起來了,不過朔夜正在為她梳發,咱們總不好這時進去,倒不如先到亭子裏坐一下,好不?”她急中生智,努力把事態的嚴重性降到最低。


    混蛋家夥,昨天不是還緊張著拾幸嗎?怎麽今兒個就色欲熏心地占了拾幸便宜,簡直是該死!


    “這怎麽成?兩人還未成親就獨處一室,這……”


    “他們本來就要成親了,所以……”她很想站到老太君的陣線,可不管怎樣,總是要替拾幸留點顏麵,免得碎嘴的下人以為拾幸半點矜持都沒有。


    畢竟老太君的身後可有三、兩個丫鬟隨侍著。


    “那好吧,咱們先到那裏坐坐。”


    聽範薑老太君這麽一說,卜希臨才鬆了口氣。


    兩人一在亭子坐定,範薑老太君索性叫丫鬟將早膳端來這裏。


    沒一會,就見卜拾幸和朔夜從房裏走出。


    卜拾幸嬌俏麵容滿是紅暈,朝卜希臨傻笑著。剛剛姐姐開門時,她瞧見了,也知道姐姐是故意支開娘親……


    卜希臨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再瞪向朔夜,表情就像在說:晚一點再秋後算賬。


    “拾幸,身子可好?”範薑老太君一見她,便忍不住探手一拉,將她的掌心包覆在自己手裏,柔聲詢問。


    “娘,我沒事。”她笑得羞澀。


    “娘?”卜希臨看著她,再看向範薑老太君。雖然之前朔夜有知會她,範薑老太君收拾幸為義女,但這樣輩份豈不全亂了套?


    “是啊,姐姐,老太君收我為義女。”


    “我知道,隻是我在想,這稱謂往後要怎麽叫才妥當。”這下她可頭痛了,關係好亂呀。


    “怎麽叫都好,等吃過早膳再想也不遲。”範薑老太君拉著卜拾幸在身旁坐下。


    朔夜隻能往另一頭坐,就坐在卜家兩姐妹中間,一頓飯下來,側臉飽受卜希臨的眼刀淩遲,他卻不痛不癢,依然故我。


    等用過早膳,卜拾幸吹奏木笛之後,本來就要回文府,卻拗不過範薑老太君的要求,又拖過午膳,正要離開之際,卻聽聞安玉緹前來。


    朔夜聞言,不禁勾笑。


    太好了,不用他特地上門就能探知拾幸的確實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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