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回國的時候,邵榮正在住院,安菲已經下葬,她的遺物是由張律師轉交的,放在了一個保險箱裏麵。當時並沒有對那份遺物產生絲毫興趣,心想無非是媽媽留給兒子的一些信件和財產。那時邵榮才六歲,所以邵長庚就把這份遺物連同安菲賬戶裏的餘額全都放在了一起,打算在邵榮十八歲時轉交。那個時候,他完全不知道邵榮的生父居然有這樣複雜的背景。更沒有想到,在這些年的朝夕相處之中,他對邵榮的感情居然會變質。“如果姐姐真的留下了日記,那麽,關於這份遺物的處理,我們就要重新商量。”安洛目光深沉,“我想,日記的內容,最好還是別讓邵榮看見比較好吧?”“那是他媽媽留下的,他有權利看到不是嗎?”邵長庚揚了揚眉,“倒是你,這麽急著拿走日記,不會是因為,裏麵記錄了某些對你不利的消息吧?”安洛的臉色變了變。邵長庚銳利的目光投向他,“難道是跟藍夜有關?”安洛沒有回答。邵長庚看著他,微微笑了笑說:“安菲當年一定是知道些什麽,才會急著跟我出國。現在回想起來,我隻是……被你們安家利用的一步棋而已吧?”安洛皺眉:“她遠比我想的聰明,就連留下日記都這麽低調,若不是我前段時間找出當年照顧過小榮的保姆,從她口中得知安菲去世之前每天都在寫日記,我差點就忽略了這樣一個隱患。”邵長庚沉默片刻,“其實你早就知道邵榮不是我親生,對嗎?”安洛聳肩,“我當初隻是懷疑,畢竟六歲的孩子還看不出容貌特征。”“所以你順水推舟,把他送到我身邊照顧。”“當然。把他丟給你總比自己照顧要好。我沒有善心去養大一個叛徒的兒子。”“你很討厭蘇子航?”安洛皺了皺眉,轉移話題:“總之,安菲的日記不能公諸於世,這是我的底線。如果你不處理掉那份遺物,我隻好把一切都告訴邵榮。”頓了頓,“我想,有些事情,你也不希望邵榮知道。” 邵長庚沉默了一下,“好。”安洛似乎有些驚訝他居然這麽爽快的答應,抬起頭道:“條件。”“條件是請你以後徹底在他麵前消失。”邵長庚抬頭看著他,壓低聲音,“邵榮也是我的底線,請你別碰。”安洛微微揚起唇角,“是怕我這個舅舅,把他引入歧途?”邵長庚的目光投在他的臉上,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管你們安家有什麽背景,我隻希望,邵榮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他隻會在我的身邊快樂的活著,就是這樣。”安洛看著他,臉上漸漸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蘇子航真是個有趣的人,死了還留下這麽一個引人注目的兒子。邵榮長得……真像他。”站起來,路過邵長庚身邊時,淡淡的扔下兩個字:“成交。”邵榮回來的時候,發現隻有爸爸一人坐在原地沉默地看著窗外。“舅舅呢?”邵榮問。邵長庚回過頭來,微微笑了笑說:“他生意忙,先走一步。”“哦。”邵榮點點頭,把裝滿食物的盤子推到邵長庚的麵前,“爸爸餓了嗎?先吃東西。”對於那個一年到頭偶爾來探望一兩次的舅舅,邵榮並沒有多少好感,加上這小舅舅沉默寡言目光又總是冷冰冰的,他走了反倒讓邵榮覺得自在。還是跟爸爸一起吃東西比較舒服。邵榮把一塊披薩放到邵長庚的盤子裏,“沒記錯的話,爸爸喜歡吃這種口味的,嚐嚐看,這家店的披薩很好吃。”看著麵前表情完全放鬆下來的邵榮,因為吃到可口的食物臉上寫著滿足,清澈的眼睛裏,是還沒有走上社會的學生才會有的純淨。吃著他體貼切好遞過來的披薩,邵長庚的心底莫名的泛起一絲苦澀。這樣溫馨的相處,或許已經持續不了太久了吧。“邵榮。”邵長庚突然低聲叫他。“嗯?”邵榮抬起頭來,“怎麽了?”“今天放學後早點回家,爸爸有話跟你說。”看著他嚴肅的表情,邵榮心裏不禁緊張起來,“是什麽重要的事嗎?”邵長庚笑了笑,“別擔心,我們父子,很久都沒有坐下來好好聊聊了。”聽他這樣解釋,邵榮才略微放下心來,說:“好,那我放學後就早點回來。”因為邵長庚提前打的預防針,整個下午,邵榮一直心神不寧。爸爸嚴肅的表情,似乎預示著晚上回家之後要說的事情非常重要。是什麽事呢?邵榮心中不斷猜測的同時,有些期待,卻又有些不安。下課鈴終於響了,邵榮迅速收拾書包回家,掏出鑰匙打開門,發現爸爸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麵前放著一杯咖啡,還絲絲的冒著熱氣。他平時在家會換上柔軟的睡衣,此時,穿著深灰色的西服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模樣,像是時尚雜誌的封麵模特一樣,嚴肅的側臉看上去英俊非常。聽到門響,邵長庚便抬起頭來,對上邵榮的視線,低聲說:“過來坐。”邵榮點點頭,乖乖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有些忐忑的開口道:“爸爸,你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跟我說?”邵長庚微微笑了笑:“一下午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了嗎?”邵榮點點頭說:“做好了。”然後又緊張地垂下頭去看地板。邵長庚側過身來,伸出手輕輕抬起邵榮的下巴,用拇指和十指固定住下頜,讓他的目光無法逃避的完全跟自己對視。邵榮對上他深邃的眼眸,注意力被迫高度集中。安靜的客廳裏,似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