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像已經結束了,可看錄像的人,卻還沒有從蘇子航臨終前沉重壓抑的情緒中解脫。***邵榮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卻依然控製不住身體劇烈的顫抖。他的嘴唇被咬出了血,臉色也是無比蒼白。這太可怕了……親眼看著屏幕裏的那個男人,自己的親生父親,在臨死之前所經受的這一切……邵榮甚至覺得,他每一次疼到痙攣、痛到抽搐的時候,自己的心底也像是被人用鞭子狠狠抽過一樣,難過得無法形容。從來沒想過,那個年輕的警察,所謂“因公殉職”的背後,卻是如此殘忍的經曆……邵榮不禁聯想起他墓碑前的遺像,那張英俊嚴肅的臉,一雙烏黑的眼中滿是年輕人的熱情和朝氣,穿著警服的他,看上去帥氣無比。邵榮還記得自己曾經問過蘇世文一句話:“我父親是怎樣的人?”當時蘇世文沉默了很久,才答道:“他是個很好的人。”蘇世文用“很好”兩個字來形容他的哥哥,或許是因為,除了很好,已經沒有人能找出更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麵對如此殘忍的虐待卻依舊毫不妥協的蘇子航。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了很久,久到空氣快要凝固的時候,安揚才終於開口道:“這段錄影,我看過很多遍。”從第一次看就時差點崩潰,到如今,平靜得如同看一場電影。這十多年來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安揚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知道我為什麽會有這段錄影嗎?”安揚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邵榮的身邊坐下,輕輕摸著邵榮的頭發,柔聲說,“錄像中的這棟別墅,是我跟子航曾經一起住的地方。當初,他們趁我不在,到家裏去解決子航,卻沒想到,我家的屋頂裝有針孔攝像頭,把這一切全都錄了下來。”“小榮,你認為,他們這樣折磨我的子航……我該放過他們嗎?”“……”邵榮根本無法給出否定的答案。別說安揚會放過他們,就是邵榮自己也厭惡到了極點,在看這段錄影的時候,甚至恨不得鑽進電視屏幕裏掐死那幾個畜生!安揚微微笑了笑,說:“看來,我替他報仇的做法,你並不會反對。”邵榮沉默著咬緊了嘴唇。安揚繼續問:“那你知道,最後開槍的人是誰嗎?”邵榮突然愣了愣。我怎麽會知道?開槍的人位置在別墅的門口,所以客廳屋頂的攝像頭並沒有錄到他的身影,隻聽到他的腳步聲。腦海裏突然閃過剛才看見的錄像中的畫麵,蘇子航抬頭看著門口的方向,低聲說:“請你……殺了我……邵先生……”邵榮的後背猛然一僵,不可置信地問:“那……那個人……姓邵?”安揚點頭,“邵安國。”“……”這怎麽可能?!邵榮完全無法相信。邵安國不是安平醫院的前任院長嗎?醫術高明的他,在醫學界算是很有名望的老前輩,他也是邵長庚最尊敬的父親。雖然總是不怒自威的嚴肅模樣,可邵家的所有人都非常的敬愛他。怎麽可能是他開槍殺了親生父親蘇子航?這太荒謬了!“不可能……”邵榮臉色蒼白地搖搖頭,“我不相信。”安洛沉著臉插嘴:“小榮,邵家並不是你心目中治病救人的醫生世家,當初的邵家也是混黑道的,是我們安家最好的盟友。藍夜除了販毒之外,還做器官走私的生意,邵安國就是這方麵的負責人。”器官走私……對了,很久之前曾有個器官走私的案子調查到安平醫院,自己當時還給邵長庚做了時間證人,這麽說,邵家真的……邵榮的腦海裏亂成一團,邵安國殺了親生父親蘇子航這種可怕的事實,讓他根本沒辦法接受。比起安洛的僵硬表情,安揚倒是平靜許多,用目光製止了安洛的話,俯身解開綁住邵榮雙手的繩子,輕輕握住邵榮冰涼的手指。“其實,子航的心髒先天性偏位,所以當時邵安國那一槍並沒有徹底殺死他。後來警方趕到,把傷口發炎嚴重感染的子航送到最近的安平醫院去搶救……邵安國見情況不對,就以搶救的名義親自進了手術室,用一支麻醉劑,結束了子航的生命。”“……”邵榮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邵安國串通法醫歐陽霖修改屍檢報告,說蘇子航死於心力衰竭。對了,歐陽霖就是錄像中出現的那個男人,他跟邵安國都是藍夜的核心人物,多年來參與器官走私,兩人聯手策劃這一切,殺了子航,再借警方的手除掉藍夜……”“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隻是他們沒想到,子航的證據裏根本沒有我的那一份,讓我順利逃過了警方的追捕。”“邵安國不甘心,又派人在高速公路上追殺我和安洛,想撞死我們兩個。沒想到我命大,車子滾到山坡下爆炸居然沒有死。這也是你兩歲那年,我發生車禍的原因。”“……不要說了。”邵榮痛苦地用手抱住了頭。安揚沉默片刻,柔聲說:“我知道,你從小在邵家長大,對邵家的人比對我們更有感情,可是小榮,別忘記,你父親死之前經曆過什麽。”“小榮,其實子航他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當初安菲懷孕之後,我跟子航都很期待你的出生。我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想好了,本來打算等你出生之後一起帶你去國外生活……隻是,他沒有等到那一天。”“如果在知道這一切真相之後,你還想回到邵家……那麽,我不阻止。”安揚留下這句話,便轉身回到了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