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十五年,薑家一直太太平平的。


    是以村裏知道這術士批言的人不少,卻也沒多少人在意。


    一直到不久前,薑桃十六歲生辰前夕,她的父母終於為她尋摸到一門不錯的親事,兩人卻在相看回程的路上遇上了意外,雙雙殞命。


    這事和十幾年前術士的批言一合計,薑桃孤煞克親的消息才正式傳播開來。


    薑家人也急了,生怕她再克家裏其他人,等薑桃父母的喪事一辦完,就想著給她定親。雖然薑桃要守孝三年才能出嫁,但好歹先定了親,就算是別家人了不是,要克那也是克別家!


    薑家人的算盤打的響亮,但其他人也不傻,再也沒有敢來觸這黴頭的。


    農家女薑桃驟然失了一雙父母,身邊又流言蜚語不斷,還偶然偷聽到薑家人想把她胡亂許人,她當即就發起了一場高熱。


    這一燒,就斷斷續續燒了快半個月,原來的農家女薑桃沒了,換成了現在的薑桃。


    薑桃醒過來之後才發現這具身子虛弱得離死亡隻有一線之隔,別說起身下床,連說話都十分費勁。她真是欲哭無淚,她怎麽就和病痛脫不開關係了呢!但麵對這種境況她還真是駕輕就熟——畢竟是活過兩輩子、多年的老病秧子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一死再死的她硬是忍著身體的各種不適,吃下嬸嬸送來的苦到讓人冒淚的湯藥,又逼著自己把那些粗糲的豆飯、冷硬的饅頭一頓不落地吃進肚子裏。


    還真就讓她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可薑桃覺得原身的家人或許是不想見到這種局麵的。


    就好像眼下,她半夜醒來,屋裏不說有個照看的人,連一個帶餘溫的炭盆都沒有,剛喝下去的湯藥冷的就差結出冰碴子了,身上不算厚重的被子更是堅冷似鐵。


    想來,他們和上輩子侯府的家人無甚區別,都是盼著她死的吧?


    可他們要她死,她就得死嗎?


    薑桃唇邊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那可沒那麽容易!


    前麵薑桃活的淒慘,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身體太差,藥石無靈。不然遠的不說,上輩子她身為侯門嫡女,身份上並不算吃虧,和繼母鬥上一鬥,總有別的出路。


    但就是因為身子差,連收服個能用的下人都辦不到——都知道她一年到頭病著的時候多,好著的時候少,誰敢在這樣的主子麵前賣忠心、和主母作對?嫌命長不是?!


    更別說因為身上常年帶著濃重的藥味,她那個自詡高雅的爹都不待見她,求見個五回能見上一回就不錯了!


    可農家的薑桃不同。


    現在雖然也生著病,但這是急症,並不是天生羸弱。加上原身父母對她疼愛有加,也有本事給她弄好吃的,原身的身體底子那是十分喜人的。


    也就是小姑娘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這才沒有熬過來。


    薑桃則不同,她求生欲出奇地旺盛。她很有信心,隻要熬過這一遭,她就能收獲一個她一直想要的健康身體!


    所以薑家那些人也就空想著吧,她定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想到這裏,薑桃的眼神變得熾熱起來,這次她說什麽都得好好活著!她要活的比誰都長久,最好能有機會回京城去,她倒要看看薑萱和那惡毒繼母能有什麽下場?!


    藥效慢慢發作,薑桃感覺到身上熱乎起來了,立刻掖好了四個被角,紮紮實實地躺進了被窩。


    ——


    而此時的薑家,相比薑桃那屋的冷清,堂屋裏可以用熱鬧兩個字來形容了。


    薑老太爺,薑家老太太,還有大房、二房兩家的大人都齊齊整整地坐在一起說著話。


    二房媳婦周氏正捏著棉帕子嗚嗚哭噎:「阿桃這病已經月餘了,看病抓藥可都是錢,再這麽下去,咱們可連過年的錢都沒有了。來年幾個哥兒還要交束修,柳姐兒也要開始相看人家……」


    話音剛落,大房媳婦趙氏就幫腔道:「老二家的說的沒錯。而且撇下這銀錢不說,過了臘八就是年。年頭上家裏放這麽個重病之人也是不吉利。柏哥兒過完年可要考童生,觸了黴頭可就不好!」


    妯娌兩個越說越恨,往年因為三房的會讀書有出息,兩個老的就偏心三房,有什麽好東西都先緊著三房,連三房聽了術士的話不肯送走薑桃這舉動,薑老太爺都默許了。


    看吧,現在那丫頭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她們可不想再步他們的後塵!


    說完趙氏和周氏就用眼刀子去戳自家男人。


    薑家祖上都是地裏刨食兒的,這麽些年也就出了薑桃他爹這麽一個讀書人。是以薑家老大和老二都是很樸實、不善言辭的莊戶人。


    但是被自家婆娘逼著,又想到家裏各有正讀書的小子,薑正和薑直還是硬著頭皮附和了起來。


    不過他們也說不出什麽花頭,不過按著自家婆娘教的,死咬著那術士的批言說,又說家裏其他人都是小事,但爹娘年紀大了,可經不住薑桃這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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