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的時候二老雖然分了公中的銀錢,但自己的養老錢卻是沒動的。這麽些年積積攢攢的,加上從前薑桃他爹還在的時候,不僅往公中交錢,私下裏還會另外孝敬,所以老太爺和老太太的私房可比公中那份厚重的多。


    薑桃連忙說不用,又接著道「銀錢不夠我們就隻先租賃屋子住,我和沈二哥都是有手有腳,晚些時候總能攢到錢買新屋的。如今家裏分了家,爺奶的養老錢應該更要好好存著才是。」


    聽到這話,薑老太爺臉上才終於有了笑影兒,說不枉過去家裏疼你。


    薑桃跟著笑笑沒說話。


    倒也不是她跟銀子有仇,而是明白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若是收了銀錢,那以後城裏的住處就有了老太爺和老太太一份。往後二老想來看孫子,她還能攔著不成?就怕長此以往,那住處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後頭薑家再來拜年的客人,問的大多是怎麽好好的分了家,又急急讓其他兩房搬出去的事。


    這種事薑桃作為小輩也不方便聽,就幹脆在自己屋子裏做針線。


    不得不說人逢喜事就是精神爽,到了初八的時候,她已經繡好了三條抹額,五個荷包。


    想著這會兒城裏的店鋪應該都開門營業了,她就準備把做好的東西送到繡莊去。


    前頭薑楊沒能勸住她別做針線,此時見了就又忍不住勸道「再有二十天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了,這時候你該在家裏繡嫁妝才是。咱家眼下真不缺錢。」


    薑桃抿了抿唇沒接話。她和兩個弟弟是不缺錢,身邊還剩三四十兩銀子呢,怎麽都是夠的。可是她從前還是想的太狹隘了,成了婚後是五個人住在一起,生活開支肯定加大。而且過年的時候就算農家人都會穿上最光鮮的衣服,但沈時恩帶著弟弟來拜年的時候,大冷天的兩人都是一身半新不舊的短褐,連件襖子都沒想著置辦。


    往後既是一家子,她不可能隻給自己和兩個弟弟吃好的穿好的,也得把他們兄弟當成家人。


    不過這話她沒敢和薑楊說,怕薑楊又要急眼。


    所以薑桃想了想,隻是道「說了你別笑話我,過年這兩天頓頓吃白米白麵,我嘴巴吃刁了,可不想回到從前吃豆飯的日子。嫁妝也不急著繡,我去完這趟回來就開始準備,反正一切從簡,我要真把嫁衣繡的華麗璀璨,反倒顯得奇怪。」


    後頭薑楊說那由他拿到繡莊去,省的她來回跑。


    薑桃還是不肯,說上回的活計還沒聽到回音,總該問問主家滿不滿意。


    薑桃實在說不動他,一邊嘟囔她「主意越來越大」,一邊還是把她送到了村口去搭牛車。


    進城以後,薑桃駕輕就熟地來到了芙蓉繡莊所在的街上。


    因著過年的關係,不論是街道上還是繡莊裏,人都比平時多多了。


    好不容易擠了進去,薑桃看店內所有活計都在忙著招待客人,便直接去了櫃台尋年掌櫃。


    可櫃台旁卻隻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一件圓領袍衫,正在一邊翻賬簿,一邊打算盤。


    薑桃輕輕叩擊櫃台,表明自己來找年掌櫃的。


    那少年把賬簿合上,笑著道「姑娘來的不巧,我爹這幾日拜會重要的客人。不過他雖然不在,姑娘有事同我說也是一樣的。」


    薑桃此行的目的主要還是賣繡品,所以便點頭道「好,同你說也確實一樣。」


    然而還不等她打開小包裹拿出自己的繡品,旁邊卻傳來一聲嗤笑聲。


    薑桃聞聲看去,就看到了一個穿著一件嶄新的粉色素麵錦緞褙子的嬌憨少女,正依靠在一個博古架上,手執著一把團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薑桃回憶了一下,這才看出這人是同村的錢芳兒——原身的塑料姐妹。也得虧是她記性還算不錯,不然錢芳兒驟然打扮得這般富貴,她都要認不出了。


    「阿桃姐姐啊,」錢芳兒學著大家小姐那樣娉娉婷婷地走過來,一邊拿著團扇扇風一邊涼涼地道「想不到還能在這裏看到你。若不是姐姐穿的太過寒磣,我還真不會一眼發現你。」


    薑桃穿的還是平日裏的素色家常襖裙,雖然洗的有些發白,但總歸不至於失禮於人。當然也確實和這店裏穿著光鮮的客人很是不同。


    再一聯想錢芳兒之前炫耀她和繡莊掌櫃的兒子定了親,薑桃也就明白了她為何出現在此處。


    薑桃不急不惱地笑了笑,道「芳兒妹妹倒是穿的和平常不同,好像山雞飛上枝頭成了鳳凰一般。」


    「你!」錢芳兒搖扇子的手一頓,隨即想到現在是在未來夫家的店鋪裏,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哼笑道「姐姐這也算是秀才家的女兒?怎麽肚子裏一點文采都沒有,那句話明明說的是‘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


    「哦!」薑桃恍然狀點頭,「原來芳兒妹妹不是山雞,是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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