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是耐心地等著她回答,丫鬟沒辦法了,才認命道:「少爺說既是為了那繡娘來的,沒道理連麵都不見就這麽空跑一趟。所以他一大早就把年掌櫃喊著去那那繡娘家了,說就是綁也要把人綁來。」


    「這小子。」蘇如是無奈地笑了笑。


    她知道楚鶴榮是一片好心,盡管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此行為何而來,但卻也是真心實意為她打算。


    在這裏待了五日,蘇如是很多次都想讓人去把那繡桌屏的繡娘尋來。可是尋來有什麽用呢?一個在這裏土生土長,有家人有夫君的姑娘,怎麽會是她那個苦命的徒弟呢?不過是把她最後的念想打破而已。


    不過既然楚鶴榮去尋那繡娘了,就見一見吧。蘇如是想,若是不把這念想打破,他後半輩子如何安生呢?隻要想到徒弟可能沒死,可能在這世間某處受苦,她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顆心都仿佛被剖成了兩半,血淋淋地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所以蘇如是長長地歎了口氣,對著丫鬟道:「讓下頭的人都先歇著,等小榮回來咱們再出發。」說著她的眼神落在了桌上的拜帖上,「把衛夫人請進來吧,也是緣分一場。」


    楚鶴榮去尋那繡娘了,她心裏七上八下的難受,既然恰好來了客人,那就見一見吧。分一分神,總好過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請跟我來。」楚家別院的丫鬟到了門口迎衛夫人。


    衛夫人已經候了快兩刻鍾,倒也不見怒容,笑著微微頷首。


    薑桃跟在後頭,用餘光打量著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的楚家別院。


    她是真沒想到小城裏還有這麽裝潢得這麽闊綽的宅子,雕梁畫棟那不必說,連回廊上的木頭柱子都是紅木的。


    住在這樣地方的定然是非富即貴,也難怪衛夫人這般鄭重,在門口等了那麽久也不惱。


    到了蘇日是住著的小院,那丫鬟道:「請衛夫人和衛小姐進屋去,其他人便在外頭候一候吧。」


    衛夫人知道蘇如是這幾年都不怎麽愛見人,能這麽順利地見她,已經是意外之喜。所以她就轉頭吩咐薑桃和其他幾個丫鬟,讓她們在外頭待著,莫要發出聲響。


    薑桃幾人應下了,被楚家別院的丫鬟引到耳房裏去歇息。


    衛夫人帶著衛茹進屋前,還不忘叮囑她:「蘇大家愛清靜,一會兒進去了她不點你,你不許多嘴多舌。」


    衛茹蔫蔫地應是,又伸手拉了衛夫人的衣袖,道:「娘,我會老老實實聽你的話,但是若是蘇大家還是不肯收我,你回去了可不能怪我。」


    衛夫人趕緊把衛茹的手拍開,輕聲叱責她:「沒規矩,一會兒不許這樣!」


    給她們引路的丫鬟是這幾年一直在蘇如是身邊伺候的楚家家生子玉釧。


    玉釧她娘伺候了楚家老太太一輩子,因病去世前把自己的老來得女托付給了楚家老太太看顧。


    楚家人丁雖然興旺,孫輩卻都是男孫,楚老太太是真心喜歡玉釧,把她當半個孫女瞧。


    後頭蘇如是住進楚家,玉釧就萌生出了想拜蘇如是為師的想法。


    楚家老太太知道自家好友心灰意冷,暫時沒有收徒的念頭,就把玉釧派到了蘇如是身邊,讓玉釧憑自己的造化去爭取。


    這三年多來,玉釧一直兢兢業業地照顧蘇如是的起居,蘇如是待他雖然和氣,卻從來不曾在刺繡上指點過她。


    如今聽到這衛夫人居然想著要把自家女兒送到蘇如是身邊,這樣心存妄想的人,玉釧這些年不知道見過多少了。她蔑笑著將衛夫人和衛茹上下都打量了個遍——衛夫人穿著一件天青色褙子,下配一條月白馬麵裙,是極為素淨、甚至在玉釧看來是素淨過頭,顯得有些寒磣的打扮。不過馬麵裙裙擺繡了層巒疊嶂的祥雲,行動間雲卷雲舒,很有些動態美感。


    在看她身旁的衛茹,一襲嬌嫩的鵝黃色對襟襦裙。上衫點綴著十來朵拇指大的粉嫩桃花,各朵桃花花瓣姿態不一,迎風舒展,胸口的裙頭上繡著一直靈巧可愛的小鹿。小鹿的眼睛尤為生動,水汪汪黑黝黝的,好像真的在和人對視一般。


    玉釧既想拜蘇大家為師,自然也是精通針線的。


    看到這裏,她唇邊的不屑冷笑便收住了——她自詡她是繡不出這樣精巧討喜的圖案的。若這些是眼前這位少女繡出來的,那麽蘇大家可能真的會對她另眼相待。


    不容她再細看和細想,衛夫人和衛茹已經進了屋。


    玉釧無奈地咬了咬唇,又跺了跺腳,隻能希望一切隻是自己多想。


    蘇如是見到了衛夫人和衛茹之後,就讓人給她們上了茶,看了座。


    「久聞您的盛名,今日才見著您。」衛夫人客客氣氣地和蘇如是寒暄,「冒然上門來叨擾,我也實在抱歉。隻是家中小女一心對您滿心仰慕,非要磨我帶她來見您。」說著她又看向衛茹,「如今終於見到了蘇大家,還不快快上前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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