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仆婦就也跟著笑道:「就是,方才那小娘子模樣氣度真是沒話說,比咱家正經姑娘都不差什麽。這十三姑娘麽,嗬嗬。」


    兩個仆婦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也沒有可以壓製,錢芳兒坐在馬車裏聽得一清二楚。


    她轉頭看向同在馬車裏的嬤嬤,那嬤嬤老僧入定一般閉著眼假寐,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錢芳兒再蠢笨也知道現下不是發作的時候。


    她緊緊地握著拳,恨恨地想這些人且等著吧,等她日後飛黃騰達了,不管是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還是不把她放在眼裏的薑桃,她都不會讓她們有好果子吃!


    ……


    說回茶壺巷這邊,銅和鐵在這個時代都是受朝廷管製的東西,價格昂貴,若是用來造門,那是真的造假斐然。


    所以薑桃聽著就覺得沈時恩在開玩笑,笑了笑就接著回屋做刺繡去了。


    沈時恩跟著進了屋,欲言又止地詢問她:「你……」


    薑桃道:「我心情沒有受到影響,錢芳兒成了安毅伯府的姑娘對我又沒什麽影響。她都去京城了,還能把手伸到這小縣城?當然如今她身份確實比我高貴,勳貴之家想整治普通百姓,私下裏多的是辦法。但看她家下人對她的態度,誰會為了她動用那些見不得光手段呢?再說安毅伯有多荒唐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家裏估計也是一團亂麻,她可能還不知道她那‘十三姑娘’可不好當,等著她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


    她對著沈時恩不覺地就打開了話匣子,說到這裏才意識到不對。


    安毅伯府的荒唐事確實是人盡皆知,但那是在京城上流圈子裏。


    普通百姓應該知道的不多,更別說這偏遠的小縣城了。


    像黃氏,都是縣官夫人了,她就不知道安毅伯府的具體事情。還因為對方勳貴的身份戰戰兢兢的,生怕伺候不好要被怪責。


    而其實安毅伯就是個虛架子,他自己沒有任何實權,如今正牌夫人一死,沒了嶽家的助力,家裏連個能承襲爵位的兒子都沒有,眼瞅著這家就要塌了。


    薑桃在黃氏麵前還知道注意,沒提這些,但在沈時恩麵前自然是沒有防備的,不自覺地就說禿嚕了嘴。


    她止住話頭,正想著如何描補,卻聽沈時恩接口道:「不錯,安毅伯夫人沒了,安毅伯自身難保。更別說她家的姑娘了。且我覺得安毅伯這時候興師動眾前來,他府裏的下人對他尋到的女兒卻輕慢的很。他此行本來的目的怕不是尋女,而是尋子襲爵。所以當得知流落在外頭的隻是個女兒,他的態度自然變了,下人也就那樣了。不過他安毅伯人雖不著調,卻不至於這麽莽撞,我猜著京城應該是要出大事了。」


    得,她也不用解釋了,沈時恩比她分析得還徹底呢。


    「你覺得會是什麽樣的大事?讓安毅伯千裏迢迢來尋子?」


    兩人對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京城的大事自然是宮裏的事情了,能讓安毅伯在這時候急著要找兒子的,自然是關乎到安毅伯府的生死存亡。比如新帝繼位,這種時候可能會對舊臣子施加恩典。像安毅伯府這樣一直沒有世子的,在新帝手裏請封一個世子就不會是什麽難事兒。


    沈時恩望著京城的方向靜靜地出神,他覺得他等了那麽些年的機會,或許真的就要來了。


    「我還真挺好奇你從前的事情的。」薑桃看著他笑了笑。


    她從前一直沒具體打聽過沈時恩從前的事,想著那多半是不愉快的,等以後他總會自己說的。


    可隨著她和沈時恩相處得越久,她就越覺得自己之前可能想錯了。


    沈時恩不像是附屬在上流貴族之家的人,而像是就出身在那種家庭裏。


    可若是他本身就是高門子弟,沒道理家人都沒了,他卻隻是做個雖然辛苦卻量刑不算特別重的苦役——按著律法,家人犯下株連滿門的重罪,他最輕應該也要發配邊疆終身不得回的。


    沈時恩也早就存了和她交底的心思,現下家裏正好隻有他們,他正要說話,門板卻又被人拍響了,到嘴的話又隻能咽回肚子裏。


    薑桃起身出去開門,這回來的就是黃氏了。


    黃氏見了她先焦急地拉著她的手,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才呼出一口長氣道:「我聽說那安毅伯找回的姑娘帶著人氣勢洶洶地來尋你了,她沒對你怎麽樣吧?」


    薑桃搖頭,說:「沒有的。我家二哥在家呢,她不過就是來耀武揚威一番,沒討到什麽好就走了。」


    黃氏自責道:「你以前同那伯府姑娘有仇嗎?我之前聽說那姑娘和你是同村,但是想著你也不是那種看人發達了就貼上去的人,就沒想著來知會你一聲。得虧她沒把你怎麽樣,不然我真是……」


    薑桃拍了拍她的手背,說:「我真沒有怎麽樣。我和她也不算有仇吧,從前還算有幾分交情,後頭起了齟齬也就不來往了。便是你提前知會了我,我也想不到她會特地過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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