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桃臉上的笑淡了下去,但到底是自家弟弟先說錯了話,所以她還是頷首致歉道:「幼弟頑劣,冒犯您了,實在抱歉。」


    蕭玨不悅地看了王德勝一眼,他自然不會對五六歲大的孩子童言童語置氣,王德勝突然出聲嗬斥,倒顯得他擺架子似的。而且那孩子雖然說錯了話,但對方既不知道他的身份,此時也不是在宮裏,就算有不對的地方提點兩句就是了,何至於像嗬斥下人似的嗬斥他?


    王德勝也覺得自己方才的態度欠妥,隻是去年他跟著蕭玨一道過來,看到薑桃他們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心疼蕭玨孤家寡人一個。不自覺地對他們就存住氣,被小薑霖那不知道輕重的童言童語一激,態度自然就好不了。


    他當了許多年的東宮大太監,沒少幹黑著臉嗬斥宮人的事兒,態度一不好,可不就陰惻惻的特別嚇人。


    蕭世南臉上的笑也沒了,謔地站起身。


    若是按著他從前的性子,王德勝得挨他一腳踹,但是到底在外頭待了這麽些年,他性子也被磨平了,隻是瞪著王德勝沒有更進一步動作。


    薑桃一手抱著小薑霖,一手拉了他一下,說:「沒事兒啊,別鬧。」


    她說話總是溫溫柔柔、不徐不疾的,這種語調最能安撫人心,可此時蕭世南聽了心裏卻難受起來。


    他嫂子就是太好了,不懂這些下人奴才最是欺軟怕硬、拜高踩低的,王德勝這樣的既然敢做出這種態度,心裏肯定是看不上他嫂子和小阿霖的出身,若是對上其他高門大戶的人家,你看他敢不敢這樣!


    小薑霖小聲啜泣起來。


    孩子就是這樣的,受了委屈若是沒有大人在旁邊也就沒什麽,若是自家人緊張起來了,他就忍不住哭了。


    薑桃拍著他的後背輕哄兩聲,然後就起身道:「我先把他安頓好,失禮了。」


    蕭玨微微頷首之後,她便把小薑霖抱出了屋子。


    蕭世南後腳也跟了過去。


    進了廂房,小薑霖抹著眼淚哽咽認錯道:「姐姐,我、我下回不敢了。」


    薑桃心疼地不行,先說他:「你就是愛占嘴上便宜,這越大說話越像你哥哥。早先進去的時候我還同你說來著,你全然不聽我的話……」


    但看他自覺做錯了事都不敢放聲哭出來,隻敢小聲抽抽噎噎的,又實在不忍心再說下去,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倒了碗水小口小口地喂給他喝。


    蕭世南跟進來道歉:「嫂子別說小阿霖了,都怪我,是我說鬆快一些就成的。」


    薑桃怎麽也怪不著他,說:「不怪你,是我思慮不夠周全。」


    她給小薑霖喂完了水,就問他要不要吃雞蛋。


    小薑霖打了個哭嗝,老老實實道:「要、要吃的。」


    薑桃就把剛買回來還帶著餘溫的紅雞蛋摸了兩個出來,剝給他吃。


    蕭世南也沒離開,看小薑霖的哭嗝打的停不下來,他就開始做鬼臉逗他開心。


    小薑霖本來就是個心大的,被他這麽一哄,再吃了一個煮雞蛋,立刻就把方才的不高興給忘了。


    薑桃看他情緒好了,就問蕭世南怎麽不回正屋說話。


    蕭世南正在給自己剝雞蛋,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訕訕地道:「不去了吧,怪沒勁的。」


    之前他聽說京城來人了,又見到了蕭玨也是很激動的。但是經過小薑霖這事兒後,他心裏的激動就突然沒了。


    因為王德勝的態度給他提了個醒——京城,確實是個好地方,但也是個很不好的地方。


    「我都沒怎麽樣,你怎麽比我還在意?」薑桃推了他一下,「小事嘛,是我們小阿霖說錯了話,下回注意就是了。」


    她心裏是有些不舒服,但那是沈時恩和蕭世南的親人,沒道理因為這一樁小事壞了他們的情分。而且態度不好的是王德勝,她對蕭玨印象還挺好的。


    蕭世南揣著雞蛋站起身說好吧,「我去聽聽他們說什麽,回頭來告訴你。」


    而正屋裏,王德勝已經跪下請罪了,蕭玨沒有在人前責罵他,隻是轉頭同沈時恩道:「這奴才狂妄,冒犯了舅母。一會兒就讓他給舅母賠罪去。至於回京的事……」


    方才他和沈時恩、蕭世南初初見麵都很是激動,先是互相問安敘舊,而後便說到讓沈時恩和蕭世南一道回京的事。


    蕭玨本以為沈時恩和蕭世南二話不說卻會應下的,沒想到沈時恩卻說問過薑桃的意思,蕭世南更是直接站起身來,說:「這肯定得問我嫂子啊,我去喊她。」


    而後他就把薑桃和小薑霖帶了過來,鬧了不愉快。


    沈時恩麵上不顯什麽,隻是沉吟著沒接話,放在桌上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撚動,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蕭玨是打小跟在他屁股後頭長大的,一看他這小動作就知道他不高興了。


    他是帶著真心來請他舅舅的,之前也是用的商量的口吻,雖然知道若是下旨讓舅舅一家子回京,他們肯定也會照辦的。但那就壞了舅甥的情分了,他都成孤家寡人一個了,自然越發珍惜彼此的情分,不願意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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