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無瑕。”安書沒想到會聽到這番話,俊容震驚。“告訴我為什麽,你是不是被富祥威脅了?”他英眉皺起,認為其中一定有苦衷,她不會無端地做富祥的幫凶。


    “你出兵前一晚,富祥抓了無闕。”無瑕的目光不在他臉上,隻隨著她的話越垂越低。“他拿無闕的性命威脅我,我為了救無闕,所以答應與他狼狽為奸。”


    安書一轉驚惶。“既然他抓了無闕,為什麽不告訴我?”如果是在他出兵前一晚,他應該要知道,如果她告訴自己……


    “告訴你,來得及救無闕嗎?”除了李管事,她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是富祥的眼目,何況隻要當晚李管事沒把信送出廣州,富祥就會殺了無闕,她怎麽能冒這風險?


    “我想了又想,隻能照富祥的話做,因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比得過無闕的命。”無瑕抬眼望他。“就算是你,你懂嗎?”


    她眼底的冷令安書凜息,突感陌生。“無瑕……”


    她卻避開他想要深探的視線,主動請罪。“無瑕承認罪行了,請王爺把李管事連同我一起抓起來,與顧當家、劉巡撫一起問罪吧!”


    “我不會辦你,就算你真做了那樣的事,我也不可能讓你供罪!”


    “不讓我供罪,怎麽辦李管事?”無瑕反問。“無瑕對自己犯的錯事沒有後悔,就算利用你也沒有愧疚,王爺不必循私,就把無瑕當成罪人抓起來吧……”


    她不想讓他再對自己好,因此拚命認罪,隻有她將自己打入地獄,他才能把她當成罪人看待,她也才會認清自己是多卑微的一個人,她配不上他,不該再對他有任何留戀……


    “你這樣跟我認罪,為的是什麽?”安書英眉深鎖,探究她的目光一次比一次凝重。“想要我相信你有罪嗎?隻要你有罪,我就得審你,任由國法處置你?”


    他越擔越心寒,不是對她的罪行,而是她的意圖。“你想要我對你無情……為什麽,無瑕?”


    她快受不了了,他越是看透她,她就越心痛,他不應該這麽了解她,不應該這麽對她好,讓她越來越覺得舍不得他……


    當心痛加劇,她也用力掙開安書,往後退了一步。“夠了,王爺不想辦我也成,我可以去跟鄂大人自首,讓鄂大人來辦我!”


    安書早一步抓住她的身子,阻止她走出房門。“你在逃我,無瑕……我覺得不可能,可是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他的聲調不再懷疑或驚訝,突然變得傷痛。“為什麽逃避我?你在顧慮什麽,讓你寧可認罪也不願跟我在一起?”


    他的柔軟和傷痛也觸動了無瑕脆弱的心,她明明想堅強地做個壞人,證明自己的卑鄙,卻隻是像個受害者,任由愧疚的淚水從眼眶溢出……


    她的淚證明他是對的,她有事瞞著他,那才是她犯罪的主因。“告訴我真正原因,無瑕,你明知道我放不開你的……”


    “沒有原因。”無瑕忽然回過神,因為他那句“放不開”,再度讓她驚覺自己的存在對他有多危險。“我是兩害相權選其輕,反正我誣陷鄂大人在先,罪行不止這一條,所以才會不在平地替富祥做事……”


    兩人的爭辯又回到了原點。安書瞪視她,清楚她什麽實話都不會跟自己說,他既對這樣的她生氣,又對她充滿了心疼,種神情緒糾結,逼得他要透不過氣。


    “好……我懂你不會說。”她不說,但也別想他會順她的意。“不過我不會讓你去自首的……三元!”


    奉命守在外頭的三元緊張地衝進來。“奴才在。”


    “找人給我看著君姑娘,不準她出房門一步,誰也都不能見!”


    “嗻……”


    他再度轉向無暇。“我會想辦法先保護無闕與杜家人的安好,然後再把李管事押起來,你不必擔心他們。”語畢,他轉身跨出房間,決定先去處理李管事與無闕的事,也讓兩人好好靜一靜。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無瑕終於斂下故作堅強的表情,虛軟地跌坐在地。


    為什麽她不能演得壞一點,為什麽要哭,為什麽騙不了他?


    為什麽……他也那麽在乎她,就是不願意放開她?


    無助地用手圈住自己,她隻能在淚水中,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待安書命三元帶人先行趕回蘇州保護無闕等人,他便下令押上李管事,帶上無瑕,在鄂海派出的兵馬保護下出發北上。


    安書與無瑕麵對麵並坐在一輛車裏。自出發到離開廣州境內,無瑕沒跟他說過一句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依然不願對他敞開心房。


    直到他忍不住開口。“無瑕,等回到北京,我會讓你以證人的身分秘密作證,隻要你照我的話做,皇上他不會怪罪你的。”


    可她還是堅持自己有罪。“無瑕可以上堂,如果需要與顧當家等人對證,我願意這麽做,何況鄂大人被我陷害兩次,我沒理由還躲起來不為他說話。”


    “富祥等人罪證確鑿,我已搜集他們的罪證,你不需要非跟他們對質不可。”他在蘇州時苦心搜證,都是為免她成為唯一的人證,如今事證曆曆,胡管事的自白書、富祥給顧當家的江寧府白銀、還有劉全章的私藏貢繡……她不再是唯一證人,他有得是機會讓她在案子裏化小,讓她單純成為無辜的受害者。


    “王爺應該公事公辦,如果連隻是幫富祥通風報信的李管事都是階下囚,無瑕的處境也該跟他一樣。”


    “你--”她還是要他交出她,她想逃的想法仍然沒變!


    “明知我在保護你,你就是不肯照我的話做嗎?”


    無瑕垂眼,不想被他發現自己的哽咽。“多謝王爺保護,可是無瑕衷心對不起鄂大人,不能推卸意任……”


    “你就舍得對不起我?”安書的聲調冷了一分。明知他不能失去她,可她偏偏要逃……他以為她會想明白,可她還是這樣讓他心痛而著急。“明知我不肯讓你麵對那些,你卻拚命想認罪……你在逃,為什麽不告訴我理由?”


    她抬起眼,望向他不解的視線。她的理由……就是為了他,可是她怎麽能說?


    “王爺想知道理由?如果我說了,你就會成全我嗎?”如果非要一個理由,那她也可以尋出一個來。“我想回蘇州守著無闕,所以想逃,但怕王爺不肯放手,我想親口為自己求情,皇上若可憐我,也會赦免我的罪,讓我返回蘇州重建繡坊吧?”


    為了無闕?!“你的意思是……不想嫁給我了?”


    “經過無闕的事,我明白他才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為了他,我什麽都可以不要……如果王爺真舍不得我受罪,那麽請求王爺放我自由,待此案了結,讓我回到蘇州過原本屬於我的日子,無瑕定會感激一生……”


    安書終於明白她的意恩,她的確是不想做他的福晉了。“如果是為了無闕,大可以接他來北京同住,你也可以往來蘇州……”


    “看來王爺並不想成全我。”她淡然迎視他的執著。“那麽還是讓無瑕親自跟皇上說明,求得隆恩……”


    “我明白了,你想認罪是因為不想嫁給我……”安書神色冷靜,仿佛看透了她虛晃的借口。“可是你說是因為無闕……這個我沒辦法相信。”


    那日兩人海未到達廣州,在汪洋海上,她早答應了自己的求婚,那時的欣喜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雖然無闕的遇劫令她心寒恐懼,但絕不至於讓她為了守護他,而選擇悔婚這條路……


    除非她的悔婚,是為了自己。


    想到這裏,安書錯愕不已,許多事突然串聯起來。無瑕若是為了他,那麽便是顧慮兩人身分的差距,怕她留在自己身邊,為他帶來厄難嗎?


    “無瑕,你是因為不想連累我,才編出這些事情來的嗎?”他伸手抓住她,終於想明白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


    “沒有,不是因為王爺。”她搖頭,怎能讓他看出來是為了他?


    “我是真的為了無闕、為了君家……對王爺,我很抱歉,不但嫁給王爺是我對不起,王爺就當我違背諾言,是我膩了--”


    “夠了!無瑕。”他喝住她。難道她以為擠出這些話來,他就會受傷嗎?不會!他隻會心疼她的委曲求全,整個五髒六腑因此劇烈糾結--


    無瑕看見他眼底的一抹痛,即使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她的心也揪緊,覺得好痛、好難過……


    “你這麽不顧一切傷害自己,我的心會比你更痛。”安書語氣轉斂,輕柔地放開她,也要她放了自己。“也不要再說謊了,我知道你是怕我惹來大禍,才會想犧牲自己,可是無瑕,你要相信我有本事讓你幸福,好嗎?”


    無瑕怔了怔,無語地望著他。知心如她,也懂他已經徹底看穿她,知道她真正的顧慮。


    可是就算他這麽安慰自己,她心底還是愧疚、還是顧慮……想他不知道,她其實是因為太愛他,才更承擔不起風險……


    “你放心,我已讓三元到蘇州接了無闕,他會到北京與我們會合,我保證,再沒什麽事能讓你擔心。”他再次安撫她,然後故作平常地微笑。“我有些餓了,你大概也餓了,我讓他們停車,我們先歇會兒再繼續趕路吧?”


    無瑕拒絕不了他的好,打從兩人認識開始,她就是不會拒絕他,所以才由得自己的心越陷越深,如今連想逃都逃不開……


    現在的他已全部知情,也絕不會再由得她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她又該怎麽辦是好?


    待兩人返回北京,安書便將無瑕安置在王府,命人看著不準她出府一步,也不讓她有機會見任何人,仿佛怕她還是顧慮著,可能會趁他不備之時離開,一消失便讓他永遠都找不到人,所以他寧可懷疑她,也不願冒著失去她的風險。


    而後他才安心進宮,親自向皇上解釋案情。


    當他從宮裏返回王府,已是晚上,踏進王府時,三元已經在等他。“王爺,奴才已經把無闕少爺帶來,現在正在君姑娘的房裏。”


    “那就好。”安書鬆了口氣,想她至少看見無闕了心情會好些。


    “王爺,您進宮這麽久時間,那鄂大人的案子如何了?”


    “鄂大人無礙,皇上知道了內情,又知道富祥命人追殺我,已經把額駙放出來了,也下旨北押富祥,打算來個親審。”


    “王爺,太好了!”


    “嗯。”他在堂前坐下,端起茶杯,卻連杯蓋都不掀,不知想著什麽。


    “王爺?”


    “三元,老實說,你是不是跟君姑娘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奴才沒有……”三元嚇一跳,可瞥見主子的目光,也知道自己瞞不住了。“隻是那日在廣州,奴才請爵爺開導君姑娘,要她為王爺多著想……”


    安書的語氣冷冽。“你真該死!三元。”果然是這樣,他猜得沒錯,她是因此才想離開他,不想成為他的罪。


    “王爺饒命,奴才是為了王爺好,不是故意想傷害君姑娘的……”


    安書閉眼,靜下心,知道這事再怪他也無用。“三元,記住!給我看緊君姑娘,如臬她有什麽閃失,你的腦袋我是絕對不要了。”


    “奴才領命!”


    安書斂色想著無瑕所受的委屈,隻覺得自己對不起她,若不是他不夠保護她,她怎會如此在意別人的話,怕自己害了他?


    他想著,起身走到無瑕居住的院落,隔著門窗,他聽見屋裏的無瑕與無闕笑鬧,這瞬間,好似回到他們三人還在蘇州的時候,那時他教無闕畫畫,無暇就在一旁著著,三人齊樂融融,像是一家人……


    如今就算他想進屋跟他們同樂,卻覺得自己不夠格,因為他沒有保護無瑕,是他讓她為自己受盡委屈,連罪都願意認……


    聽著屋內的笑語,安書垂下眼,獨自站在門外。


    除非他先戎得皇嬤嬤的旨意,同意讓他娶了無瑕,否則他沒有資格踏進去一步--


    隻能在屋外聽著那想念的細語,寥慰相思,直到夜深。


    隔日一早,安書便進宮求見太皇太後。一進殿裏,太皇太後慈顏堆滿笑意,讓他的請安都免了,要他直接上榻來坐。


    “怎麽了,這樣急著進宮見我?皇上不是說你查案辛勞,讓你在府裏多休息幾天的嗎?”


    安書斂眼,其實是為了自己的婚事想跟太皇太後談談。“孫兒有要緊事,得向皇嬤嬤麵稟,求皇嬤嬤成全。”


    “什麽要緊事?”


    “孫兒有了想娶的姑娘,想請皇嬤嬤成全,讓孫兒立她為福晉。”


    福晉?太皇太後挑眉。“她是誰?”


    安書起身,跪下叩頭。“請皇嬤嬤先允諾我們成親,孫兒才敢稟報。”


    “你不稟報,難道以為我不知道嗎?”太皇太後慈顏突然轉冷,像是早知道他會出此語。“你府裏那個姑娘藏得再好,也是在這北京城裏,逃得了我的眼睛嗎?”


    昨晚她派蘇嬤嬤去王府送為他新製好的暖帽,回來蘇嬤嬤便跟她稟報,聽奴才說安書帶了個漢家姑娘回王府。她本不想追究她的來曆,想若他喜歡,就當納個妾罷了,沒想到他意想立那個姑娘為福晉?!


    “皇嬤嬤,既然您知情,孫兒便實說了。”安書知道太皇太後不是省油的燈,他根本瞞不過她老人家。“她是君家織繡的當家,是個繡藝超群、性情溫婉的姑娘。”


    “還是個漢人。”太皇太後依然沒有笑容。“你說君家織繡,不就是鄂海一案裏,跟富祥有牽連的那家繡坊?”


    “是。”他不敢妄答。“可她是被富祥所逼,忍辱負重,全都是被人所害,皇嬤嬤若能見她,一定會喜歡她的……”


    “夠了。”太皇太後氣得臉色繃緊。“你居然看上一個帶著罪的平民女子,簡直糟糕!”


    “皇嬤嬤,孫兒明白您不會同意這婚事,可是孫兒心意已決,若不能立她為福晉,孫兒也不娶任何人--”


    “你在威脅我?”


    “孫兒不敢。”安書斂目,隨即從袖裏掏出一隻明黃色的綢卷,有備而來。“隻是孫兒有份皇考的旨意,想請皇嬤嬤過目。”


    太皇太後聞言驚詫,伸手接過聖旨。


    待她見了聖旨,隻見兒子寫下好幾條保護安書的旨意,包括冊封他為世襲罔替的親王,將來他的兒子便可以襲他親王的名號,世世享親王榮祿,還有不論他將來犯下何錯,都允他免死……


    其中有一條則是待安書到了指婚之年,允諾他可以擇其所愛的女子為妻……


    見此,太皇太後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聖旨是先帝給你的?”


    “是,年皇考駕崩前留下旨意給孫兒,孫兒隻當是父皇對我不舍,沒有想過有用上的一天,直到孫兒遇到她……如今孫兒隻願娶她為妻,但不是靠這聖旨,而是皇嬤嬤的體諒。”


    安書表情誠摯,隻希望疼愛自己的太皇太後能答應請求。“若皇嬤嬤不能體諒,這聖旨對孫兒也毫無意義,隻是廢物,就請皇嬤嬤燒了它吧!”


    為了無瑕,他可以不要聖旨的其他恩寵,因為他已經認清楚人生中,他最重要的就是她,王位榮祿、生死富貴……皇阿瑪為他設想的種種,他隻想要那裏頭最不值錢,卻是他最難得的一項……


    “這可是先帝留給你的保命符。”太皇太後閉眼籲息。她以為當初兒子沒把皇位留給安書是保護他,沒想到他是為了給安書更多的自由與寵愛。“不說別的,光是世襲罔替那條,你可知道那是開國的王爺們才有的榮寵?”


    “孫兒知道,可孫兒不在乎。”安書打定主意,叩首一拜。“請皇嬤嬤燒了它,安書隻求可以娶喜歡的女子,平平淡淡地過一生就好了。”


    聽著他的肺腑之言,太皇太後握緊那聖旨,隻覺得心亂如麻。“夠了,你回去吧!今日我不想再想這事了,走吧……”


    安書見她閉目不語,知道兩人談話已到盡頭,若再多說,絕不會讓事情更有轉圜。“是,孫兒領旨。”


    長長地再一叩首,安書便撩袍起身,退出了殿外。


    殿外,齊琪格正好要入殿。“王爺吉祥。”


    “舅母免禮。”安書內心煩憂,隻能勉強微笑打招呼。“對不起,讓舅舅為我受了傷。”他昨日已經告訴過齊琪格,費揚古在雲南受傷的事,然而見了麵,他還是覺得愧疚。


    “沒關係,王爺,我了解他。想當日若是王爺受傷,那他肯定會自責死的,那還不如他自己受點皮肉痛。”齊琪格在他麵前倒是寬了心,知道他平安便好。


    然後她仔細瞧安書,見他比自己還擔憂,不禁問:“王爺,你剛從裏頭出來,姑奶奶怎麽了嗎?”


    安書看她,想起她是太皇太後娘家的格格,忽然心生一計。“舅母,我有一事想請舅母幫忙,不如舅母肯不肯?”


    他現在是多說無益,皇嬤嬤肯定不相信無瑕的好,但若能讓齊琪格幫忙,或許能有好處……


    齊琪格秀眉一挑。幫忙?她最喜歡幫忙了。“王爺有事盡管說,再難的事,齊琪格也一定想辦法做到!”


    雖然距離太皇太後的壽誕還有幾日,但慈寧宮裏早已陸續送來四方賀禮,王公大臣們紛紛為太皇太後上表祝賀。


    宮人們負意打開賀禮,一件一件讓太皇太後過目,可是太皇太後正為了安書的事煩心,連索蘇額也為了保護嫁入富家的女兒不被富祥的案子拖累,找皇後來求她,弄得她對這兩件求情頭疼欲裂,毫無過壽的心情。


    於是一堆美玉珍寶都入不了眼,每一件都揮手撤下。


    一旁陪伴的齊琪格眼觀四方,直到那幅框裱好的“春風麵”是上來時,她終於出聲喚她老人家。“姑奶奶,您瞧,這繡品好眼熟!”


    太皇太後目光一瞥。“齊琪格,這分明是安書的畫,什麽繡品?”


    “真是繡品啊,姑奶奶。”齊琪格命人拿上前來。“您瞧!真的是啊,有人照王爺的畫,繡了一模一樣的繡品昵!”


    待繡品拿近,太皇太後起身看清楚模樣,也不得不吃驚這繡品的技藝之高、揣摹之細。“這是何人所繡?”


    “姑奶奶,這是王爺的賀禮,不知道誰人所繡,不如叫王爺來問問?”


    太皇太後心裏有準,必是那姑娘的手藝。“免了!”


    “姑奶奶,怎麽免了?這麽漂亮的繡品,不知道是哪位蕙質蘭心的姑娘所繡,多可惜啊!萬一她是個天仙怎麽辦?”


    “她若是天仙,我倒也省心了,隻怕她是個凡人,逃不過七情六欲。”太皇太後想想,的確是該見見那女子,看看她是否真那麽好,連自己選的格格都不如她。“齊琪格,不如你陪我去吧。”


    “姑奶奶,去哪裏?”


    “去榮王府,我要見見那個女子。”


    於是太皇太後交代了要隨意簡出,便與齊琪格換了身衣服,坐轎出宮,來到榮王府。


    三元人在府裏,一見太皇太後來了,充滿驚慌。“奴才給太皇--”


    “不用請安了。”太皇太後製止他。“三元,那位君姑娘在何處?”


    “在內院,與她弟弟同在一塊兒。”


    “我想跟她說說話,你不準泄漏我身分,隻管引她到花園見我,知道嗎?”


    “嗻。”


    齊琪格陪著她老人家走向花園,奇怪地問:“姑奶奶,為何不讓她知道您的身分?”


    “她若知道我的身分,隻怕不免猜測顧忌,很多我想聽的話便聽不到了……”


    太皇太後沉吟,一會兒,隻見無瑕獨自來到花園,像是在找人的模樣。


    “無闕,你跟去哪裏了?”她不過轉身一下下,房裏的無闕就不見了,她擔心得不得了,於是出院尋找,畢竟他們自從住進王府來,還未走遍過王府,無闕一不見,隻怕不知道會闖到何處惹禍。


    她走進亭台,正好迎見太皇太後與齊琪格,雖不識得她們,也隻當是王府的客人親戚,趕緊行禮發問。“對不起,請問有沒有看見一個小男孩,十歲左右?”


    “男孩?剛剛見過。”太皇太後仔細打量她,見她秀麗端雅,亦有大家閨秀的氣質,想必就是安書心裏的人了。


    無瑕忙再問:“請問二位,那他往哪裏走了?”


    太皇太後微笑解釋。“他說口渴了,我便告訴他哪裏有水喝,要他等等喝完了水回來,陪我聊聊天。”


    “是嗎?”無瑕聞言安心,於是也想在此等待。“那麽,容我在這兒一起等他吧。”


    太皇太後對齊琪格使抹眼色,齊琪格立即問:“姑娘,我是王爺額娘家的親戚,好像沒看過你,你是哪位?”


    “我……”無瑕一時不敢妄答,怕給人留下把柄。


    太皇太後見狀開口。“我聽說王爺從江南帶了個喜歡的姑娘,莫非你就是那姑娘?”


    “不!我跟王爺不是那種關係……”她立即否認,不敢讓人誤會她與安書的關係,不想給他惹麻煩。“我隻是個罪人,正在等著王爺發落……”


    “姑娘何罪之有?”


    無瑕如同已練習了千百次地承認。“我陷害了朝廷命官,是死罪。”


    “那就沒錯了,我聽說王爺喜歡上的那姑娘,正是與富祥串聯的繡坊女子,還聽說王爺為了她,的去跟太皇太後求情,連命都不要了--”


    “什麽?!”無瑕聞言氣息一凜,不得不攥緊胸口衣服,才能穩住自己驟亂的心跳。“您說王爺做了什麽?”


    “王爺去找太皇太後求情,還說他非那女子不娶,若太皇太後不成全,隻管把他的命一起拿去。”


    “怎麽會……”聽清楚她們的話,無瑕的小臉也完全白了,好似是她親手索了安書的命,而不是太皇太後……是她寶刀讓他去自罪的……


    她目光惶然,隨即乞問兩人。“那麽太皇太後怎麽做,她對王爺降罪了嗎?”


    “不知道,不過大家都說太皇太後生了大怒,以為他為你連規矩都不管了,氣得想把他送進宗人府……”


    無瑕想起費揚古曾經跟她說的,一旦送進宗人府,安書不隻王位難保,連性命都有危險。“不可以……絕不能讓王爺去那裏……”


    她該怎麽辦?她那麽努力想要逃開他,可最後還是連累了他,她好後悔自己的沒用,好後悔沒有早一點離開他,好後悔繡坊大火那晚,她竟貪了他的愛,沒能把他推得遠遠的……


    都是她害了安書,他不該有罪,應該死的人是她……


    “不行!我要見太皇太後,我才是真正的罪人,我昧著良心陷害了鄂大人,後來又因為富祥的威脅而偷了王爺的玉印,捏造假奏折,我罪無可赦,太皇太後不能用王爺的命來替我,她大可隻取我一人之命……”


    “你說……那個奏折的印子是你偷的?!”


    “是,王爺為了包庇我,肯定什麽都沒說,不過真是我愉的,我願意認罪,不為原因作解釋……”


    太皇太後見她為了安書願意坦承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罪,不免對她暗生訝異,對她的傻也心生憐惜。“既然你想救王爺,不妨聽我一語,不過你若救他,便得犧牲自己,這樣你願意嗎?”


    太皇太後已想到法子,可以成全安書也可以成全索蘇額,讓兩樁求情都有法子,隻是成不成……還得看她有沒有那份決心。


    “隻要能救王爺,要我怎麽樣都可以,就算要我的命!”無瑕立即答應。“請您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才好?”


    太皇太後見她願意為了安書,連命都不要,便滿意地笑了。“既然你有決心,我就告訴你……太皇太後決定讓王爺立索家格格做福晉,隻要你親自為索家格格繡件嫁衣,我就饒他不死,也準你無罪,讓你與弟弟返回蘇州。”


    “您……”無瑕聞言很是困惑,靜心一想,忽然意識到她的身分可能是……


    太皇太後忽然站起身來。“三元!”


    三元立即上來。“奴才在。”


    “傳我懿旨,不論榮巽親王如何抵抗,這君無瑕都給我帶離王府,我要她在索家好好給未來的榮王福晉繡嫁衣,聽懂了嗎?”


    “嗻。”


    “太皇太後……”無瑕喃念一聲,終於想起自己必須跪下。“民女見過太皇太後,不識太皇太後玉顏,請太皇太後恕罪……”


    太皇太後再問她一次。“君無瑕,你不後悔說過的話吧?為了救王爺,你什麽都願意?”


    無瑕抬眼,為了安書,她願意把自己的命都交出來。“是,民女什麽都願意……”


    “記住你說過的話,你什麽都願意,就算我要你消失在這世上……”太皇太後說完,便不再看她。“齊琪格,我們走吧。”


    之後她舉步,府裏一群奴才也俯首相送。“奴才恭送太皇太後。”


    待她們走出王府大門,打算上轎時,齊琪格終於忍不住問:“姑奶奶,這不對啊!您真要她幫榮王福晉繡嫁衣?”


    這跟安書托她的不一樣,他隻是希望太皇太後能見見她,能知道她是多好的姑娘……


    “對,而且繡好了,君無瑕三個字就得從世上消失。”太皇太後下定主意,隨即交代德公公。“等等回宮,馬上傳索蘇額進宮見我,說王爺進言於我,要幫他為富家其他人求免罪,知道了嗎?”


    她故意替安書賣個人情給索蘇額,不隻為了成全他的求情,更因為她也要索蘇額賣這個人情回去給安書,好許個女兒給安書做福晉……


    而這個女兒還必須是她看上的。能照她的心意、為她“生”出那麽一個女兒的,自然隻有一直以來她最信任的重臣索蘇額能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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