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震驚了,遲長青卻不再遲疑,反手一甩,那箭矢就飛了出去,一名士兵慘叫一聲,捂著鮮血噴濺的脖子仰麵倒了下去,引來人群一陣騷動。


    趁著這空隙,遲長青摟緊了肩上的人,殺出了一條血路,幹脆利落地縱身躍入了黑夜之中,一晃眼便失去了蹤影。


    洛嬋被遲長青扛著,一路疾奔,她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翻攪成了一團,卻半點聲兒也不敢吭,隻緊緊咬著下唇,兩手揪住他肩背上的衣裳,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會像一個破布麻袋被拋下去。


    遲長青專門揀了僻靜的小巷子走,直到後麵追兵的動靜沒了,他才忽然發覺肩上的少女一動不動,連聲音也沒有,遲長青心裏微微一緊,以為出了事,立即把人靠著牆邊放下來,低聲道:「小啞巴,你怎麽了?」


    洛嬋沒動,也沒說話,遲長青甚至聽不見她的呼吸了,淡淡的月光清輝灑落下來,他的劍眉緊緊擰起,然後用手在她的肩背上不輕不重地一拍,纖弱的少女渾身登時一個激靈,像是終於回過了神,緊繃著的身體驟然放鬆下來,險些跌坐在地上,如同劫後餘生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遲長青見狀,劍眉輕皺,道:「小啞巴,你怎麽這麽嬌氣?」


    洛嬋自小錦衣玉食地長大,上麵兄長父母都寵著,也知道自己嬌氣,但如今被遲長青當麵說出來,她便覺得十分羞窘,手指緊緊攥著衣袖,咬著下唇不言語了。


    遲長青還欲說什麽,正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十分急促,但是又很是穩健,來人必是一個練家子,他頓時警惕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劍,略微上前一步,將洛嬋擋在了身後。


    方才因著殺了不少人,劍上沾染了許多鮮血,此時還未幹涸,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濃重的色澤,然而劍芒寒光依舊鋒銳無匹,隻要有劍在手,他便仍舊是那個令戎狄聞風喪膽的定遠大將軍!


    那腳步聲在巷口就止住了,空氣仿佛凝固了似的,四周靜寂無聲,洛嬋渾身又開始緊繃起來,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生怕驚動了來人。


    緊接著,那夜色之中傳來了一個粗獷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將軍?」


    遲長青眉頭輕皺:「潘楊?」


    那人聲音裏帶著幾分欣喜與激動:「真的是將軍!」


    一個體格高大強壯的大漢自巷口走了過來,麵孔熟悉,果真是遲長青昔日的副將潘楊,他上前一步,緊張道:「屬下不久前才接到消息,說李奕那狗東西要對將軍不利,將軍沒事吧?」


    他說著,又大罵起李奕:「當年若不是將軍提拔他,他焉能有今日的威風?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待屬下回去尋他,定要將他的腦袋摘下來給將軍做下酒菜!」


    洛嬋原本正偷偷打量他,聽了這話嚇了一跳,十分驚惶,心說遲長青這樣可怕麽?竟要把人的腦袋下酒?


    遲長青不甚在意道:「不了,可別髒了我的眼。」


    「這麽多年了,將軍待他不薄,如今將軍式微,他怎能翻臉不認人?」說到這裏,潘楊恨聲道:「此仇,屬下必要幫將軍去討回來!」


    遲長青緊握著劍柄的手才略微鬆了些,道:「這卻不必了,他奉命來抓我,如此興師動眾,傷亡眾多,卻叫我刺了一劍,還順利逃了,他眼下必然自顧不暇,說不定不需要你出手了。」


    潘楊顯然是不肯,猶自憤憤不平,遲長青吸了一口氣,道:「先別說這些了,我有一樁事情,還要拜托你。」


    聞言,潘楊頓時一拍胸脯道:「自當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遲長青低聲道:「如今李奕殺我之事未成,不會善罷甘休,京師城門必定都已封了,還要勞煩你將我們送出去,此事宜早不宜遲,越快越好。」


    潘楊立即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


    正是深夜時分,普通的百姓大多都已入眠了,店鋪也早早打烊,然而今夜的京師卻並不平靜,一列官兵舉著火把穿過禦街,停下腳步,看著兩旁的民宅,打頭的那個官兵一抬手,下了命令:「給我搜!」


    幾個士兵便衝了上去,把門拍得砰砰作響,高聲呼喝,將百姓們驚起,這樣的場景在京師各個角落都上演著,一時間人心惶惶,人們驚慌莫名,不知發生了何事。


    一輛馬車卻趁著夜色,揀了僻靜的街道,往前直奔而去,如此行駛了一刻鍾之後,馬車在護城河旁停了下來,潘楊早就等在那裏了,車中跳了一個人下了來,正是遲長青,他換了一身青布衣裳,看起來與尋常的百姓沒有任何區別,洛嬋跟在他後麵下了馬車,也換了粗衣布裙,釵環俱無,脂粉未施,雖是素顏卻自有一番靈氣通透的美,仿佛一顆被洗濯過的明珠,在這暗淡的月夜下,熠熠生輝。


    潘楊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裏嘀咕著,這位新的將軍夫人生得也太打眼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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