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長青淡淡道:「不知道。」


    洛嬋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來,她輕輕咬住下唇,原本沒什麽血色的唇染上了些許淡紅,她繼續寫:我想去找人問一問。


    遲長青往後微微一仰,靠在牆邊,抱著雙臂,沒什麽情緒地道:「你要問誰?」


    洛嬋一滯,遲長青看著她,道:「皇位之爭,你父親洛稷與他的兩個兒子都站了雍王秦瑜,如今一朝事敗,秦躍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清除異己,他囚禁了秦瑜,派人弄斷了他的雙腿,他對自己的親兄長尚且如此,洛稷是雍王黨之首,你覺得他的下場會是如何?」


    他每說一句,洛嬋的臉色就白了一分,等聽完全部的話,簡直白得如同籠了一層霜雪似的,睜大的眸子裏滿是茫然和驚慌,惶惶然地看著他,像是聽不懂這些話。


    遲長青劍眉輕皺了一下,不知為何,他心裏有幾分後悔,覺得不該把這些告訴她,眼看少女的眸中漸漸蓄起了水意,頓時大為頭痛,又要哭了。


    遲長青輕咳一聲,斟酌著言辭,道:「不過事有萬一,具體情況我也並不清楚,雍王秦瑜這個人,他原該是你的未婚夫,你大約是了解他的。」


    洛嬋無措地搖了搖頭,什麽未婚夫?她不了解,她從前隻與秦瑜見過幾麵,認了個臉,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的,遲長青便耐著性子道:「雍王此人心思深,你父兄皆是他的黨羽,堪稱左膀右臂,以我看來,必不會這般輕易覆沒的。」


    聽了這話,洛嬋的臉色才好看了些,勉強打起了精神,在地上寫道:可我還是想知道他們的消息。


    她頓了頓,又飛快地看了遲長青一眼,寫道:我可以想辦法去見劉伯伯,他與我父親是至交。


    遲長青劍眉微挑:「戶部尚書劉榮?」


    洛嬋點點頭,遲長青毫不留情地潑冷水,道:「劉榮從前得罪過秦躍,眼下大約是自身難保了,你或許連他的麵都見不著,再說了……」


    遲長青微微眯了眯眼,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洛嬋半張著嘴,茫然回視,遲長青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將地上那些秀氣的小字都抹平了,才好整以暇地道:「我以十萬兵權並定遠大將軍一職換了你的性命,如今我被追殺,你與我是一條船上的人,你覺得你還能回得去京師麽?」


    洛嬋的臉色再次變得煞白無比,遲長青將樹枝拋開,告誡道:「乖乖跟著我,自會保你性命,若叫追兵追上了,咱們就隻好共赴黃泉,作一對新婚鬼夫妻了。」


    看著少女被這番話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遲長青這才站起身來,道:「一刻鍾後我們就走,此處不能久留,李奕會找過來的。」


    他腳尖微微一動,勾起旁邊的柴枝拋入火堆中,驚起火星子無數,飄飄散散,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遲長青走出去了,洛嬋抱著雙膝蹲在火堆旁,心中是十二萬分的惶然無措,父兄爹娘下落不明,前途渺茫,她卻什麽都做不了,眼裏一點點沁出了淚意,鼻端發酸,熱淚一顆顆滾落下來,打在衣襟上,哭得無聲無息。


    月上中天,清輝淡淡,將樹影拖得長長的,遲長青解了馬兒的韁繩,聽見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他轉頭一看,正是洛嬋,大約是才哭過一場,她的眸子紅紅,黛眉微蹙,宛如受了什麽欺負似的。


    遲長青看著她:「走了?」


    洛嬋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遲長青便翻身上馬,將手遞過來,洛嬋還從沒牽過陌生男子的手,不免有幾分拘束,沒敢動,遲長青看她又發愣,劍眉皺了一下,索性一俯身,兩手緊緊扣住少女纖弱如柳的腰肢,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整個抱了起來,放在身前的馬背上,策馬小跑起來。


    洛嬋嚇了一跳,兩手卻無處安放,隻好用力揪住自己的衣襟,渾身都僵硬起來,頭頂傳來青年的聲音:「抓住我的衣裳,掉下去了我不管。」


    一聽這話,洛嬋便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了,馬兒這麽高,掉下去恐怕要摔斷脖子,還是性命要緊,她立即聽話地把手挪到了遲長青的襟前,緊緊揪住,像一隻可憐的小動物似的,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感覺到男人仿佛輕笑了一下,洛嬋有些疑惑,抬起頭去看,卻見遲長青麵上沒什麽表情,方才那聲笑大約是她的錯覺了。


    ……


    遲長青一路策馬疾馳,沒有停歇,直至天明時分,洛嬋坐在馬背上,苦不堪言,她以前不是沒有乘過馬,二兄有時候會偷偷帶著她坐,但那馬兒走得很慢,也並不顛簸,不像這匹馬兒,跑得飛快,路上風還大,洛嬋被吹得整個人瑟瑟發抖,忍不住就往遲長青的懷裏靠了靠。


    除此之外,更難以啟齒的是,她覺得屁股很疼,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宛如下一刻就要散架似的,但是她不敢與遲長青說,一路過來,氣氛很是沉默,遲長青大約是不想說話,洛嬋又不能說話,兩人之間竟是半點溝通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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