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洛嬋忽然覺得臉上有點燒,白玉似的耳垂上漸漸泛起些薄紅,像染了胭脂一般,下意識微微垂下頭,盯著地上的枯枝敗葉。


    遲鬆啊了一聲,滿眼都流露出失望之色來,前後的對比簡直不要太明顯了,遲長青心裏冷笑一聲,他的心情不好,眉梢眼角都宛如結了清冷的霜,令遲鬆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這下他是半點都不敢看洛嬋了,幹巴巴道:「那、那長青哥,咱們這就走吧?」


    遲長青本是不想去了,但是他又看了看洛嬋,路上奔波多日,很是辛苦,整日裏隻能吃各種幹糧,小東西的脾氣也十分倔,半點苦也不叫,他隻好在每逢路過城鎮村子時,停留一日半日,在酒樓客棧裏點些菜讓她打牙祭,可即便是如此,大半個月下來,小啞巴仍舊是瘦了一圈,從前若說是細若柳枝,這會兒便隻剩下柳葉片了。


    遲長青拉著洛嬋的手,對遲鬆點點頭,道:「請帶路吧。」


    遲鬆領著兩人出了門,一邊與遲長青攀談,鄉下人家的孩子性格大多熱忱爽朗,還自來熟,問東問西,先問他從前在京城做什麽營生的,又問為什麽突然回老家了,路上大概走了多久,京城離這兒遠不遠?


    遲長青挑揀著一些問題回答了,能不回答的便含混帶過去,仍舊是應付老村長的那一套說辭,隻說從前在京師裏做些跑腿的零碎活兒,如今被東家掃地出門,過不下去了,隻好回來。


    洛嬋聽著大將軍一通互吹亂扯,說得煞有其事,若不是她心裏清楚,怕是也要被他騙過去了,遲長青和遲鬆交談,她在旁邊聽得新鮮,洛嬋還是頭一次見到遲長青這樣的一麵,沒了高高在上的大將軍的頭銜,他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青年,和同齡人隨意攀談著,把人忽悠得團團轉。


    一行三人走在村子裏的路上,正是飯點時候,兩旁不少人家端著飯碗出來,站在自家院牆門邊扯著嗓子聊天兒,更有甚者幹脆是蹲在自家門前的石墩上,腳邊雞鴨成群,小孩兒們追逐打鬧,有婦人端著碗跟在後頭喂,高聲嗬斥著,讓他們慢點兒跑。


    這混亂的場景簡直震撼到了洛嬋,她看著那些村民們,心裏不可思議地想著,怎麽……還能這樣吃飯?


    洛嬋與遲長青兩個生麵孔出現時,立即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們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兩人身上,端著碗坐在石墩上的中年人問道:「鬆子,這就是小橋灣回來的那戶人?平二伯他孫子?」


    遲鬆笑著答道:「是啊,才從京城回來的。」


    那中年人嗬了一聲,打量著遲長青,道:「還是大地方來的,怎麽又回咱們這山旮旯裏來了?」


    「二庚你這話就不對了,」對麵一個老大爺扒拉了兩口飯,不滿地道:「咱們這山旮旯怎麽了?水土好著呢,靠山吃山,啥事不用愁,你懂個屁?」


    那中年人撇了撇嘴,道:「要我說,哪天我去城裏住,這輩子就不回來了,做城裏人不好?」


    他說完,快速扒完了飯,又對遲鬆道:「鬆子記得同你爹說一聲,叔上你家借個耙犁使使,回頭就去拿。」


    遲鬆答應了一聲,領著遲長青與洛嬋往村裏去了,走得遠了,洛嬋還能感覺到那些好奇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掠過,卻不知又給了村民們新的談資。


    一個給孩子喂飯的婦人嘖嘖道:「剛剛那小媳婦你們瞧清楚沒,生得可真水靈,我還從沒見過這麽俊的。」


    旁邊院子裏一個婦人道:「倒是沒看真切,她個子顯小,被那後生擋住了,就瞧著瘦巴巴的,身上沒三兩肉,不好生養吧?」


    之前說話的婦人聽了便道:「這卻也是,哎,就是生了那麽一張臉,嘖嘖……」


    她故作意味深長地道:「以後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麽事來呢。」


    旁邊那婦人一聽,立即想起來什麽似的,看向自己身旁的丈夫,卻見他正在伸著脖子往村裏頭那條道上張望,隱約還能看見遲鬆帶著人沒走遠,走在中間的是那個回來的年輕後生,他左手牽著的女子,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裙,身段纖細婀娜,行動如弱柳扶風,光是瞧著這背影就足以令人神往了。


    婦人沒讀過書,也沒見識,隻知道那年輕媳婦必然是非常好看的,更何況自家丈夫還在伸脖子瞧,二話不說,伸手就擰住了他的耳朵,厲聲道:「你瞅啥瞅?瞅啥瞅?!」


    她丈夫痛叫一聲,道:「我沒瞅啊!你這潑婦,快鬆手!」


    婦人更憤怒了,擰著他的耳朵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圈兒,罵道:「眼珠子都恨不得貼上去了,還沒瞅?你當老娘是瞎的啊?!」


    兩人便爭執起來,吵吵鬧鬧,那喂孩子吃飯的婦人見捅了馬蜂窩,連忙抱起自家娃進屋去了,眾村民一看變成了這樣,也都各自捧著碗回家去了。


    ……


    卻說遲鬆帶著遲長青兩人到了家裏,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正坐在門檻上,聚精會神地吃手指,見了人來,仰著頭看,嘴裏叫了一聲:「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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