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源便放過了這茬,隻叮囑他一定要把賬收回來,然後才道:「過兩日會有一位貴客來這裏,你去鎮子上的酒樓裏安排一下,一概物事都挑最好的,萬不能怠慢了貴人。」


    張勝納罕道:「貴人?什麽貴人?」


    劉源道:「你可知道陳家商行?」


    張勝道:「怎麽不知道?皇商嘛,絲茶大戶,整個大魏除了宮裏的皇帝以外,就沒有比他們更有錢的主兒了。」


    他一琢磨,震驚道:「難道大哥說的這位貴人,就是陳家商行的人?他們來我們這地兒做什麽?」


    劉源沉默了一下,道:「好像是來給人送魚苗?」


    張勝:???


    ……


    三月底眨眼就過去,四月倒春寒,天氣忽然就冷了下來,洛嬋早起開門時,冷風吹得她打了一個哆嗦,身上的春衫單薄得穿不住了,她隻好退回屋子裏,準備翻出厚實些的衣裳來穿,一抬眼就看見床邊春凳上搭著兩件衣裳,想來是遲長青早早就準備好的。


    洛嬋把衣裳穿好了,這才推門出去,天陰陰的,沒有放晴,廊下的燕子正站在巢邊,發出嘰嘰喳喳的啼鳴,甚是悅耳動聽,洛嬋在灶屋裏找到了遲長青,他正坐在門檻邊,剝筍衣。


    已經剝了好些了,洛嬋看見筐裏放滿了細細嫩嫩的小筍,隻有成年人拇指粗細,顏色嫩黃,她有些好奇地問遲長青:怎麽都剝了?


    遲長青掰折了筍頭,口中笑答道:「咱們吃不了這麽多,嬸子說,可以拿來曬幹,或者做筍脯和酸筍,留著下回吃,畢竟過了春天,筍就不能吃了。」


    早膳是做好的青團,洛嬋搬著凳子坐在遲長青身邊,一邊吃,一邊看他剝筍衣,昨日他們上山摘蕨菜,路過竹山時,折了不少小筍,晚上吃的小筍酸菜,遲長青的廚藝好,做出來的菜特別好吃,小筍脆嫩酸辣,甚是可口。


    遲長青的動作很是熟練,先用刀劃破外麵的筍衣,然後沿著縫兒往外一扒,筍殼便乖乖脫落了,露出白嫩的筍肉來,一枝筍就剝好了,洛嬋看了一陣,覺得自己也會了,躍躍欲試地要來拿刀。


    遲長青隻好把小刀讓給她,叮囑道:「小心些,別割到手——」


    他登時收聲,洛嬋一手舉著刀,一手舉著筍,一時間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手指上一道新鮮的傷痕,正在汩汩往外冒血珠兒。


    遲長青沒想到自己話都還沒說完,小啞巴就中招了,他立即接了小刀扔下,拉過洛嬋的手,道:「疼麽?」


    怎麽能不疼?洛嬋眼淚汪汪地點頭,她疼得手指都哆嗦了,但是硬忍著,輕輕抽著涼氣,遲長青十分心疼,低聲安撫道:「沒事,我給你吹吹。」


    他說著,果然對著洛嬋的傷口輕輕吹起氣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洛嬋果然覺得好些了,豈料下一刻,她受傷的手指就被遲長青張口含住了,洛嬋嚇了一跳,連忙想抽出來,遲長青卻按住了她,有些含糊地道:「別動。」


    洛嬋便不敢動了,臉紅紅地撇開了頭,渾身都繃直了,羞得麵上滾燙,甚至能感覺到那溫軟濕潤的舌尖輕輕滑過她的指尖,洛嬋僵了一瞬,直到許久後,遲長青才放開了她,看著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的小啞巴,輕笑一聲,鳳目中透著笑意,打量了她的手指,道:「不流血了。」


    洛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傷口上的血珠已經被吮幹淨了,唯有邊緣處還泛著些微的白,遲長青問道:「還疼麽?」


    洛嬋紅著臉搖頭,連忙把手指抽回來,縮進袖子裏,像一隻倉皇藏好尾巴的小兔子似的,遲長青頓時又笑了起來,笑得洛嬋十分不好意思,又輕輕瞪了他一眼,頗有些惱羞成怒。


    遲長青這回不許她再碰筍了,洛嬋隻好坐在一旁,支著下巴看他幹活,片刻想起了什麽似的,噠噠跑到屋裏去,不多時出來,手裏捧著一個茶杯,比劃著問道:你口渴麽?


    小啞巴來獻殷勤了,遲長青剝筍衣的動作停下來,回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喝過的水,欣然答道:「嗯,渴了。」


    洛嬋連忙把手中的水杯遞過去,豈料遲長青不接,反而是笑道:「我的手沒空呀,要嬋兒喂我。」


    洛嬋愣了一下,又瞄他一眼,見他確實沒空,隻好紅著臉把水送了上去。


    筍衣剝好之後,遲長青便將其一一洗淨,燒開一鍋水,鮮筍加鹽煮熟,上籃烘之,隻需幾個晝夜便能烘幹,製成筍脯,還剩下一些小筍,遲長青都用簸箕盛了,攤開晾曬,等風幹些便可入壇醃製成酸筍。


    做完這一切,他才在屋後找到了洛嬋,她正在竹筐邊加米和水,老母雞咕咕叫著跳了出來,開始飛快地啄食著地上的米粒,後院那些種下去的菜苗已經長了頗高了,葉片有嬰兒巴掌大小,翠綠生嫩,看起來生機勃勃的。


    洛嬋跑過來問他:為什麽蛋還是沒有孵出來?


    遲長青失笑,道:「嬸子說要二十來天,這才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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