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嬋被推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遲有財有些心疼,哎呀一聲,陪著笑道:「大劉兄弟,慢著些,把人摔傷了,回頭二爺該問了。」


    大劉一想也是,態度果然就緩和了許多,沒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一路領著洛嬋進了賭莊,去見二爺,在看見洛嬋的第一眼,二爺的那雙眼睛就黏在了她身上挪不開了,他一邊嘖嘖稱奇,一邊感歎道:「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他說著,伸手色眯眯地去摸洛嬋的臉,洛嬋一驚,下意識避開他的肥手,神色張惶,身子微顫,二爺倒也不惱,依舊是滿臉驚豔,遲有財諂媚笑道:「二爺,您看,她怎麽樣?」


    「不錯,不錯,」二爺一連說了兩個不錯,看起來十分滿意,又大聲道:「好!二爺這些年睡過那麽多女人,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模樣的。」


    遲有財陪著小心道:「那您看,我欠的債……」


    二爺那被肥肉擠得眯了縫的眼裏閃過精光,一伸手,道:「賣身契呢?」


    遲有財哪裏肯輕易拿出來?事兒都沒應下來呢,賣身契可是他最後的籌碼,遂小心翼翼道:「那二爺的意思是……」


    二爺嗬地冷笑起來,扭頭看他,道:「是二爺給你臉了?到了我的地頭,還敢討價還價?」


    他大聲喝道:「來呀,把這小子捉了,給我搜!」


    左右立即有人齊聲應和,上前來一把按倒遲有財,不顧他的掙紮細細搜過一回,一人道:「二爺,沒有。」


    二爺踹了遲有財一腳,罵道:「賣身契呢?」


    遲有財被按跪在地上,被這一腳踹得半天說不出話,差點沒吐出血來,他大力地咳嗽著,斷斷續續地咬牙道:「二、二爺,您說過的……咳咳咳……隻要我把人弄、弄回來了……」


    二爺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片刻後笑容一收,道:「二爺說過的話從來不作數,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一擺手,吩咐道:「給我打,打到他願意說為止。」


    眾人齊應:「是!」


    二爺這才轉向洛嬋,見她怕得有些瑟縮,麵上又掛出溫和的笑來,然而這笑在洛嬋看來,無異於豺狼猛獸,二爺笑眯眯地問道:「小娘子叫什麽名字呀?」


    洛嬋臉色蒼白,緊緊抿著唇,垂眸不看他,二爺並不氣惱,他多的是耐心,正在這時,遲有財打得實在受不住了,連連求饒,道:「我說,我說!二爺饒了我吧!」


    二爺一抬手,眾打手便立即住了動作,紛紛讓開,遲有財鼻青臉腫地趴在地上,哭道:「賣身契在……在我的鞋子裏。」


    大劉果斷拿下了他的鞋子,從鞋墊下搜出來一張薄薄的紙,一股臭烘烘的氣味傳來,差點沒把人給熏吐了,二爺忍不住捂了鼻子,眯著眼在那紙上看了看,慢慢念道:「王蘭香……」


    最下麵,簽契約的人寫著遲二柱的名字,還按了指印的,二爺嗯了一聲,這才把賣身契卷了卷,放進袖子裏,欣然道:「先把他拖下去,聽候發落。」


    正在這時,外麵有人進來,拱了拱手,道:「二爺,大當家請您過去一趟。」


    二爺皺了皺眉,道:「又有什麽事?」


    那人道:「大當家說是貴人來了。」


    一聽這話,二爺便立即收斂了表情,理了理衣裳,看了洛嬋一眼,道:「先把她……關進我房裏,等我回來再說。」


    「是。」


    ……


    遲長青萬萬沒想到在半道上會下起了雨。


    瓢潑一般的大雨將路上的車轍盡數洗去了,他失去了方向,山路崎嶇,馬也跑累了,到處都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唯有馬兒不時打起響鼻,發出呼哧的聲音,遠處傳來隆隆雷聲,閃電撕裂重重雲層時,亮如白晝,兩旁的青山如蟄伏的野獸,欲擇人以噬,沉默而詭譎。


    豆大的雨滴砸下來生痛無比,遲長青喘著氣,四下環顧,夜色深沉,雨水不住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淌,四月倒春寒的天氣,渾身濕冷,然而卻抵不過心底的森森寒意。


    他把他的小啞巴弄丟了。


    在那個小女孩口中得知洛嬋被帶走的那一瞬間,遲長青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胸中迸發的殺意,幾乎無法遏製,好在他理智尚存,立即返家取了劍,牽馬出來尋,然而在追出七八裏地之後,馬車車轍的痕跡消失了,遲長青隻能返回繼續找,山間多岔路,半道上下起了大雨,掩蓋了所有的痕跡,連天都不幫他。


    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感覺到自己的無能。


    雨勢越來越大,寒意入骨髓,遲長青翻身上馬,用力一揮馬鞭,縱馬疾馳,返回了遲家莊,在村口停了下來,他一手提劍,一腳踹開了一戶人家的院子,門板撞在牆上,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屋裏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大丫跑出來,站在門邊探頭看,撞上了遲長青冰冷的雙眸,她嚇了一跳,險些沒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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