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遲長青愣過一瞬,明白過來,頓時心花怒放,嬋兒這是要給他做衣裳啊。


    高興過後,遲長青又想起來什麽,確認似地問了一句:「嬋兒,是給我做衣裳麽?」


    他刻意加重了「我」這個字眼,就怕重蹈覆轍,表錯情也就罷了,最後還落得一場空歡喜。


    洛嬋不解其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他手心裏回答:當然是呀。


    遲長青這才滿意地笑了,看來他在小啞巴心底的地位又近了一步,不知她那兩位兄長有沒有穿過嬋兒親手做的衣裳?


    想來是沒有吧?


    清晨時分,蒙蒙的雨霧還未完全散去,微弱的天光已落入小院中,到處都是濕潤的,簷下台階上,瓦盆裏長者一株蘭草,顏色蒼翠近乎墨綠,細長的葉片上還掛著昨夜的雨珠,被風吹得輕晃。


    遲長青將劍掛回了牆上,屋裏傳來了一陣輕咳,他皺了皺眉,推門而入,果然見洛嬋已經醒了,披散著青絲,眼中帶著未退的睡意,掩口輕輕咳嗽著。


    遲長青替她撫背順氣,聲音裏透著憂色:「等會我去一趟鎮上,請大夫來看,怎麽突然就咳嗽了?可有哪裏不適?」


    洛嬋搖搖頭,遲長青略微俯下頭,與她的額頭相抵,貼在一處,溫度暖暖的,並沒有發熱,他替洛嬋拉了拉被子,道:「再休息一會,別起來。」


    洛嬋不肯,拉過他的手寫道:可是柏嫂子等會要過來。


    聞言,遲長青想了想,道:「等她來了我再叫你,眼下時間還早,不急。」


    好說歹說,洛嬋才又重新躺了回去,遲長青替她把被角掖好,拉到下頷處,看她乖乖地躺在被窩裏,枕上青絲散落,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他看,一眨也不眨,那一瞬間,遲長青的心都軟成了一團,仿佛能化成水似的,他忍不住伸手摸摸洛嬋的頭,輕聲道:「看我做什麽?睡覺。」


    洛嬋便聽話地閉上眼,長長的睫羽垂下來,投下兩彎淺淡的影子,像月牙兒一樣,令人憐惜。


    洛嬋原本是不太想睡的,但是不知怎麽,被遲長青一說,又生出幾分困意,小睡之後,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模糊中聽見院子裏傳來了隱約的人聲,像是有人在說話。


    洛嬋迷迷糊糊地想,這麽早,是誰來了?


    正這麽想著,忽然一個激靈,登時全然醒轉過來,大柏嫂子不是要過來學繡花麽?那現在是幾時了?洛嬋猛地坐起身來,因起得太急,又是一陣咳嗽,這聲音驚動了遲長青,很快他便推門入了屋,過來替她撫背順氣,劍眉皺起,語氣疼惜地道:「怎麽又咳了?」


    洛嬋急急問他:可是大柏嫂子過來了?


    遲長青歎了一口氣,道:「是,剛剛才來的,你醒得正好。」


    洛嬋嗔了他一眼,連忙起身,梳洗妥當之時,出來正見到遲柏媳婦坐在院子裏,見她出來,連忙起身笑著招呼道:「今日來得早了,打擾到你了麽?」


    洛嬋擺擺手,示意沒有,清晨的時候溫度還有些低,涼風夾著細微的雨絲吹過來,洛嬋忍不住又咳嗽幾聲,遲長青皺著眉,轉身進了屋子,不多時出來,手裏拿了一件外袍,不由分說給洛嬋披上,遲柏媳婦見洛嬋帶病還要教自己繡花,心裏愈發愧疚,與此同時,她對洛嬋的態度也更加親近起來。


    比起滿貴媳婦,遲柏媳婦竟然是識字的,她抿著唇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祖父從前是村裏的先生,專門教學塾的,我跟著他識過幾個字。」


    這樣一來,洛嬋與她的溝通就十分方便了,因為她的啞疾,洛嬋從前與滿貴嬸子交流時,都是比比劃劃,要麽就是遲長青從旁轉告,如今遲柏媳婦識字,洛嬋便直接在她手心裏寫。


    遲長青在旁邊看著,忽然想起了什麽,進了裏屋一趟,出來時,手裏拿了些東西,起初洛嬋沒注意,待他把東西放在自己身旁,才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套筆墨紙硯,遲長青道:「別劃了,在紙上寫吧,你劃得太快,柏嫂說不定都看不清楚。」


    聞言,洛嬋便覺得自己思慮不周,歉然地看了遲柏媳婦一眼,接過遲長青遞來的筆,開始在紙上寫起來,遲長青看了一陣,甚是滿意,當然,他是絕不會承認,自己私心裏並不想看見嬋兒在別人的手心裏寫畫的。


    早在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小啞巴在他手心裏寫字已經成了他們之間十分親密的事情,所以哪怕遲柏媳婦是個女人,遲長青也絕不想她與洛嬋走得太近。


    在旁邊看了一會,洛嬋已經在紙上麵畫了好幾個花樣,遲長青見沒什麽問題,便道:「嬋兒,我去魚塘邊看看,若有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說,灶上有熱水和熱茶,千萬不要喝涼的,聽見了麽?」


    洛嬋捏著筆點點頭,示意他快去快回,遲長青十分自然地隨手替她攏了攏衣襟,確信不會被風吹到之後,這才拿了一把油紙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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