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符生演示完船隻的用法,便將自己連夜煉製的鯨條長船分給了巡航區域尤其遙遠的幾名弟子,還道:“若是海上封印有異動,先同我說。”


    那幾名弟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也不知道悟出了什麽,又往不度長老離去的方向看了幾眼,諱莫如深閉了嘴,紛紛抱拳行禮道:“少閣主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秦符生有些莫名。


    不過是叫他們先告訴自己而已,為何一個個正經得像是在宗門領了任務一般?


    她想了想,覺得這不會對她的計劃產生幹擾,於是嗯了聲,揮揮手,叫他們走了。


    弟子們仍然行了禮,上船離開了。


    秦符生看著船在水麵劃過的波紋,感覺氛圍不是很對。


    她還隻是下任閣主,無權無勢,像問道宗那些人叫她少閣主多半是出於宗門之間的客套,平濤閣內部一般管她叫驢來著,哪裏用得著這麽嚴肅?


    一定是不度長老的原因,這個分壇的規矩太過森嚴了。


    秦符生自認為找到了理由,沒有放在心上。


    不度長老再嚴苛也嚴苛不到她頭上。


    她又不是來此執行任務的弟子,不用聽他差遣。


    相反,秦符生有事要找不度。


    她從西海分壇的如海處往裏走,沒走多遠,就聽到滿簷角紫銅鈴丁零當啷響個不停。


    秦符生精神一振,大聲道:“何處有妖魔鬧事?我去解決它們?”


    話音剛落就見不度長老開窗,從窗戶裏盯著她,神色一如以往的嫌棄,道:“沒有妖魔。”


    “那紫銅鈴……”


    “聽著喜慶。”


    秦符生隻道是這位長老音樂喜好別致。


    不過,她確實有正經事要問:“昨日問道宗弟子命懸一線,我叫他們來分壇借靈禽飛輦趕回去續命,不知事情順利否?”


    “你倒是關心他們。”


    “他們差點送船給我。可惜我去晚了一步。不論如何,這份情誼彌足珍貴。”秦符生說起來,竟有些痛心疾首。


    “行了。昨夜沒為難他們,借靈禽飛輦給他們回去了。”


    當時正跟老閣主隔空對談,老閣主都說可以放他們走了,他不度還能逆著老閣主的意思不成?


    秦符生聽聞他們已順利離去,點了點頭,道:“還有一事,符生要請不度長老幫忙。”


    不度長老一張嘴就沒好氣:“我還能幫你?你可是一個人就能煉製出一支船隊的少閣主,便是化神大能都對你自愧不如,你能有什麽事求到我這個普普通通的元嬰修士頭上?”


    對於驢而言,這種程度的疑似陰陽怪氣沒有影響。


    秦符生道:“弟子想請長老告訴我,哪些封印有鬆動,哪些封印有破損,哪裏的海中靈脈有異動。”


    “你……”


    你擺明了要搞大事。


    “弟子預備殺過去,將即將破出封印的妖魔全都殺光。”


    不度長老慢騰騰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弟子昨夜祭煉了一晚上的法器,對魔紋的作用效果仍有困疑惑。弟子認為,光一個鯨條對於魔紋的研究而言杯水車薪。就如我昨夜煉製的法器,最多隻是比普通的鯨條遊動得更快,如果遇到危險,如何攻擊、如何防禦,都是無解的。對於船,鯨條身上的魔紋隻能開發到這種程度。弟子需要更多的妖魔,破解更多的魔紋,煉製更多的法器。”


    一陣笑聲從屋頂上傳來。


    秦符生感覺笑聲有點熟悉。


    “好,好,好。”聶回川從屋頂上坐了起來,不住拍掌。


    他道:“阿驢還是阿驢。你一口一個弟子,聽著怪怪的。誰知道啊,你隻在自稱上稍微謙遜了一點,實際上還是那頭驢。”


    “大師兄!”秦符生驚喜道,“你怎麽下山了?”


    聶回川狀似漫不經心道:“這不是,惹了師父他老人家不高興嗎?我下山避避風頭,免得他老人家什麽時候想起我,追著我滿山揍,那怪難受的。”


    不度抬了抬眼皮,沒說話。


    秦符生都被追著打習慣了,根本沒意識到其他可能,很容易接受了聶回川的說法,問道:“師兄幫我嗎?”


    聶回川笑了聲:“我這身懶骨頭二十年沒挪過窩了。別說幫你,我連劍怎麽握都忘了。”


    不度很想跳出來指責這個不要臉的化神。


    但他又忍住了。


    秦符生沒有失望。


    在她看來,她這位師兄就是這樣的人,要是答應了下來那才奇怪。


    那會顯得他像是師父派下山來監管她的,而不是下山躲師父的。


    秦符生道了聲好,轉頭繼續向不度長老道:“還請不度長老指路。”


    不度長老不想指路。


    他看了一眼聶回川,見聶回川點頭,長出口氣道:“如今平濤閣巡海,已比不得你上山之前。封印缺口遺漏得多,被我們查到得少。你若是想知道,不如跟著弟子們去巡航。”


    秦符生詫異道:“我平濤閣的巡海已經失責到這種程度了?”


    不度長老用譴責的眼神看著她。


    因為他平時就不給人好臉色,反倒顯得他目光平靜。


    秦符生道:“符生定然會把海上分壇建起來,徹底改變當下狀況。”


    不度長老嘴角一抽。


    這難道不是導致當前令人絕望局麵的根本原因嗎?


    聶回川出其不意問道:“用鯨條屍體建?”


    “師兄知我!”


    “我不知。我要是知你,我也成驢了。無非是想著你手中沒有多少材料建分壇,又看你到處學魔紋,多半是要把鯨條屍體用起來。順口說一嘴。”


    驢子很堅定地將人劃歸為同類:“那是也知我。我原先的企劃書裏,所有計劃都與正常煉器所用的材料相關。但師父不肯批我材料,師姐不學煉器,私庫裏沒多少可用的東西。因而,我隻能用鯨條屍體。”


    她認真道:“鯨條本是千變萬化的妖魔,身上的魔紋足夠豐富。可惜,依舊缺乏能夠轉化海底靈脈的魔紋。我需要找到魔紋轉化靈脈。”


    聶回川躺了回去:“別跟我說。太複雜了,我從不好學。”


    倒是不度在仔細思考:“什麽樣的魔物會長出能改變靈脈的魔紋?它們又不修行靈氣,這種魔紋對它們有什麽好處?”


    秦符生道:“沒錯,不存在這種魔物。”


    不度道:“是我這種幾百歲的人逗起來有成就感嗎?”


    秦符生繼續道:“因此,我要找的不是某一種特殊的魔物,而是盡可能多的妖魔。隻有拆解掉足夠多的妖魔,我才能理解魔紋的每一處細節都代表什麽,從而逆推出我所需要的魔紋是什麽樣子。”


    不度對這種缺字用就自己拆書造字典的操作瞠目結舌,覺得自己該早點跟聶回川一起躺下。


    送走秦符生,他忍不住長出口氣:“閣主到底給了她多大的放任?就這麽讓她去鬧,真的不會出事嗎?”


    “放心,阿驢心裏有數。我也會看著。”聶回川道,“隻不過,修真界會天翻地覆罷了。”


    不度對那個隻不過忍了又忍,想到聶回川是化神,認命地關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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