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自然是去見不度長老。


    作為掌管西海分壇的東道主,他已泡好了茶,儼然一副等著秦符生來的模樣。


    從窗口見到那名年輕修士腳步匆匆朝這邊走來,不度長老起身出門相迎:“閣主好久沒來坐過了。”


    聽著他的話,秦符生腳步稍許停頓。


    重回西海分壇,見到簷下掛滿的紫銅鈴,她亦有恍如隔世之感。仔細想來,上次來這裏不過是幾日之前的事情,她還是來這裏分發鯨條幼崽船的。


    近日發生的事太多,樁樁件件都稱得上事態嚴重,倒是莫名將時光拉長了不少。


    秦符生笑道:“這不是來了?我下次再來,長老就該嘀咕我為何總在西海分壇徘徊不去了。”


    這是極有可能的。


    她人手嚴重不足,手下的弟子也沒有相應的權限,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少不得要多借用西海分壇的飛書樓。


    不度長老帶她落座,給她添上茶水,道:“恭賀閣主鯨條長船煉製成功,又添一法寶。”


    秦符生端起茶水:“我說,我們之間就不用這麽客氣了吧?搞得像你沒叫過我驢似的。”


    不度長老一哽,隨即丟了客氣麵具,指責道:“我叫你驢是因為你看到三萬年前的妖魔出世都不知退。哪個金丹修士像你這般不知死活?”


    “我打贏了。”


    “打贏了也是驢。正常人根本不會打。”不度長老理直氣壯道,“這件事之前,我可有輕慢你?”


    叫她驢算什麽輕慢?那難道不是她在鎮嶽宗裏的專屬稱呼?


    秦符生忽然覺得西海分壇古板規矩的氛圍積重難返,隻可逃離,不可更改。


    她搖頭:“算了,我不是來跟你爭這個的。來找你,是為兩件事。其一,我海上巡遊分壇已建立,那些離岸較遠的封印巡視,可以交給我們了。”


    “這是自然。西海分壇如今也的確沒有能力巡視那麽遠。我們現在就去比照海圖,劃分好各自的值守範圍,如何?”


    秦符生就是為此而來的,對她而言,自然是越早辦妥越好。


    不度長老居所就放著海圖。


    西海需要常巡的封印地點共有八百六十四個。原先有八百六十六個,鯨條和惑言的封印已經破去,自然不算了。


    歲影那般曾經的妖王之宰所處的封印並不算在普通弟子的常巡路線上,而是由長老進行每半年一度的巡查。


    能夠克製強大妖魔的大陣,本身也不是什麽可以隨意參觀的無害之所。


    普通弟子但凡靠近都會有性命之憂,便是以長老的能力,巡視一次那樣的封印都要恢複個許久,自然不會經常巡查。


    這也是曾經閣主親巡四海時會特意關注的那種封印。


    這樣特殊的封印,以前在西海隻有三個。


    封印妖王之宰的封印已破,如今便隻餘下兩個了。


    秦符生把那兩個封印連同四百三十個日常巡海時檢查的封印一並要過來,歸結到她今後的活動範圍裏。


    “會不會太多了?我聽說你在宗門沒找到幾個願意跟你來海上的弟子。要是你巡視不過來,轉頭又得我西海分壇上,要是叫閣主——”不度長老克服了口癖,“要是叫宗門知道,你我的分壇都要被記上一筆。”


    “何不相信我鯨條長船的航行能力?”秦符生笑道,“若是不度長老有顧慮,不如等會兒隨我去船上,隨同我一道巡一次海,再把巡視的封印定下來,如何?”


    不度長老不是看到閣主名頭就會低頭的人。


    他一向嚴肅負責。聽到秦符生如此說,他點頭道:“這是自然。”


    就這麽敲定了片刻後成為鯨條長船第一位觀光客的行程。


    第一件事談完,秦符生立即又說起第二件事:“西海分壇的靈氣配額不如宗門本部,平日從內陸深處引來的靈脈隻夠諸位同門日常養傷、恢複巡海消耗的靈力吧?”


    分壇靈氣配額低已是一種頑疾。


    分壇中的弟子便是想畫個符都要跟其他人錯開時間,免得湊在一起分薄了靈氣,影響符籙效果。


    消耗靈氣最少的修士活動都是如此,更別說私人想布個陣、煉個器、種個藥什麽的了。


    那根本不可能。


    不度長老習慣性想刺上一句:這都受不了來分壇掙什麽功勞?不如早點回宗門領個灑掃弟子的閑差。


    話說出口之前,他強行扭過頭,將目光投向窗外的鯨條長船。


    鯨條長船安安靜靜停著。


    上麵的符文依舊如同星鬥般閃爍。


    平和的靈氣以此為源頭,滋養著這片靈脈幹涸的土地。


    是麵前這位年輕修士的手筆。


    不度仍存了幾分小心,道:“閣主提起靈氣,是想要如何,又要叫我西海分壇付出什麽?”


    秦符生道:“我想要靈藥閣弟子……”


    “絕無可能。如今你也做了分壇壇主,應當知曉不同分壇之間的人員借調不是我們一句話的事情。這要你跟宗門談。”不度長老一下警惕起來,生怕能保住門下弟子性命的靈藥閣弟子被這頭驢帶走。


    “……去我的船上栽下容易養活的靈藥,告訴我們平常如何照顧。待到靈藥收獲,再按四六分成與西海分壇分。西海分壇出人出藥種,歸四。我們長期照顧靈藥,苦勞在我們,歸六。”


    秦符生不急不緩說完,無辜地看著不度長老:“這樣也不可以嗎?”


    不度長老:……


    實在是這頭驢一旦開口要什麽就是非要不可的架勢,她劣跡斑斑,宗門裏其他人也是這麽說的,不能怪他過於敏感。


    自我安慰雖然如此,不度長老說起來仍然心虛。


    秦符生繼續解釋道:“我海中分壇性質特殊,申請分壇時就有一項限製:不能強迫不願意的弟子強行調往海中分壇,否則其他十一閣都有責任肅清海中分壇。如今我才起步,尚且不能取信於人。船上靈氣綽綽有餘,空著可惜,我便想叫人過來種點什麽。不度長老,你借不借人?你這裏拒絕了,我就先帶著船去北海分壇轉一圈。”


    “……借。”


    實在沒有理由不借。何況,這頭驢承諾給他們分壇四成靈藥。


    正如先前所說,西海分壇靈氣不足,靈藥閣的人駐守在這裏也不能讓藥材從地裏長出來,將他們留在這裏不太像話。


    鎮嶽宗倒是不至於在丹藥方麵虧待常年與海中妖魔對戰的分壇,極端情況下,哪怕克扣閣主弟子的份例也要優先滿足一線的需求。


    但隨著靈脈枯竭,宗門本身已經支撐得很不容易了,既然有機會,西海分壇自己為什麽不往庫房裏添些救命的藥物呢?


    秦符生要的就是這句話。


    她起身道:“那就把人叫過來上船吧。”


    不度長老下意識回了聲是。


    回完又是一愣。


    驢為何吩咐起這些事情如此有條理?


    難道老閣主真是將她當繼承人從小培養的?所以她現在真拿得出閣主的氣勢。


    可為何她還能那麽驢?


    正想著,便見到秦符生已經大步走了出去,問道:“靈藥閣弟子的宿舍在哪邊?我親自去帶人要快些。”


    不度長老連忙道:“這就來。我帶閣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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