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有千言萬語,可一想到她現在的身份,到嘴邊的話統統吞了回去,隻隱忍地望著清水,默默無言。


    清水當她在陌生的地方一時有些防備,於是對孟欣然安撫一笑,解釋道:「你別怕,這是我家主人的院子,昨夜你昏迷在外,是我家主人救了你。你的手被火燙傷,需要隔兩個時辰擦一次藥,放心,傷勢不重,不會留疤。」


    清水一說,孟欣然才覺得手上的痛楚來。右手手臂裹了鬆鬆的一層紗布,燙傷的疼痛如針紮一般,孟欣然立時皺起了眉,方才心裏想著別的事情倒不覺得手臂有多疼,現在注意力轉移過來,倒是覺得不能忍受了。


    清水坐在床沿,手指輕輕掀開紗布,將瓷瓶裏的藥膏小心翼翼的塗抹在燙傷的傷口處。


    孟欣然的傷如清水所說並不嚴重,不過藥膏在剛剛觸上紅腫的皮膚時,孟欣然依舊疼的嘶了一聲,清水瞧了她一眼,擦藥的動作放輕了點。


    孟欣然咬緊牙關,之後便不肯發出一絲聲響,就算是清水,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一時的軟弱。


    燙傷的藥膏效果極好,雖然初時手上還痛的不能忍受,不過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一股濃鬱的清涼感從手臂上傳來,化解了燙傷的痛感。


    孟欣然暗自鬆了口氣,向清水道謝:「謝謝。」


    清水將瓷瓶遞給站在後邊的小丫鬟,輕輕一笑:「姑娘不必道謝,我也是受我家主人的吩咐,不敢當此謝意。」


    話雖如此,孟欣然依舊朝她感激地一笑。


    清水見狀側了側身,算是避開她的謝禮。她看出這位姑娘雖然柔柔弱弱看著好說話,不過性子卻是有些執拗,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更改。這點倒是像她的小姐。清水想起自己小姐心底有些沉痛,若是小姐還在世,怕是會喜歡上這位孟姑娘吧,畢竟她們這麽像。


    等藥膏完全化開,清水又用幹淨透氣的紗布裹上傷口。


    手臂不再痛的連動都不能動,孟欣然抬抬手臂,環顧四周,看著像是在找什麽人。


    清水知道孟欣然在擔心什麽,及時道:「你的母親和弟弟在隔壁的客房,隻不過還沒有醒。」


    孟欣然想起孟母差點葬身火海,不由急急擔心道:「我母親可有大礙?」


    清水搖頭:「令堂身體沒有大礙,隻是吸入了過多的煙塵,大夫說是要等兩天才能醒過來。」


    「那我弟弟呢?」孟欣然問道。


    清水:「令弟怕是受了點驚嚇,剛才醒來後又睡過去了。」


    孟欣然聞言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清水見她沒有其他吩咐,領著下人退出了房間。孟欣然瞧不見清水的人影,才重重吐出一口氣。


    房中無人,孟欣然不由得苦笑出聲,如今的身份,她是不敢在清水麵前多說什麽了。


    孟欣然心中掛念孟母和小瑞,下床後便去了隔壁的客房。


    孟母呼吸平坦,臉上一條紅紅的痕跡擦過額頭,除此之外身上完好。孟欣然一直懸起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小瑞睡在孟母的臂彎裏,抱住母親的胳膊不撒手,白嫩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水跡。


    孟欣然心疼地替他擦掉淚水,又掖了掖被子,在房中坐著看了一會兒,悄悄出了房門。


    手上傷口仍在隱隱作痛,孟欣然待不住,便走到外邊的庭院。院中種著海棠花,繁茂的枝條上開滿了花朵,一團團簇在一起,絢麗奪目,宛若萬朵雲霞,美的不可方物。


    孟欣然尋著海棠花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前邊的院子。


    與後院滿庭的海棠花不同,前院視線所及,嶙峋的假山密布,隻留一條鵝卵石鋪成的羊腸小道靜靜蜿蜒至前方,觸上一旁的山石,突兀地拐了個彎,道路戛然而止。


    孟欣然皺起了眉,院子的布置太奇怪,太嚴實,看著像是在防範什麽人。


    然而越是奇怪,她越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


    隱約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動靜雖小但那熟悉的嗓音頓時讓孟欣然停住了腳步,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清遠!


    孟欣然垂下的指尖顫了顫,她以為昨夜救了自己一家的是一個出於好心的素不相識的人,哪成想最後竟是楚靖祺。也是了,她早該想到的,清水出現在這裏,那她身後的主人想來是清水熟悉的人,而楚靖祺和沈茹之間的種種,清水作為最直接的旁觀者,是最為清楚的,她也想不到除了楚靖祺,還有誰能獲得清水的信任。


    孟欣然一時間進退兩難。她想見他,又不敢見他。


    苦苦掙紮一番,她揪了揪指尖,終是下定決心往前跨出了一步。


    看一看他,就看這一眼,從今往後便斷了這份念想。


    前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孟欣然心中越來越緊張,然而不等她看見預料中的人,一聲厲喝在耳邊驟然響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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