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這次發病時他是有意識的,知道火勢越來越大,火星子甚至在他的枕邊跳躍翻騰,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這是趙淵頭一次感覺到挫敗,他能從不受寵的皇子一步步的走到皇位,便是相信人定勝天,這天下沒有什麽是他處置不了的事情。


    偏偏這毒卻讓他無能為力。


    他能感覺到周圍滾燙的熱浪氣息,也忍受著體內灼熱的煎熬,甚至有片刻的恍惚,或許這便是他逆天改命的下場,他該認命。


    越是沉淪就越是迷失自己,趙淵好像沉浸在深淵底下,無盡的黑暗將他撕裂,就在他要徹底失去意識時,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一遍遍的喊著:「陛下。」


    好吵,好吵的聲音。


    他不想搭理甚至想揮開可是他動彈不得,然後他就聽見了低低的抽泣聲,下意識的就想擰眉嗬斥出聲。


    而下一秒他就感覺到滾燙的淚水滴在了他的手掌,那個嬌嬌的聲音還在低低的在他耳邊說著話。


    「陛下,你不要死。」


    誰死了?


    趙淵終於有了片刻的清明,是了,他才剛坐到那個位置,他母妃的仇還未報,他的恨還未宣泄,他絕不能死。


    可他睜不開眼,像是有一層束縛的東西困著他讓他掙脫不了。


    直到那雙柔軟溫熱的手緊緊地抱住了他,「陛下,我害怕,你不要死好不好。」


    趙淵猛地睜開了眼,入眼便是一片通紅的火海,還不等他動彈,他就聽到了輕微的動靜,床前的那麵巨大的屏風因為底座被燒毀屏麵整個砸了下來。


    沈如年也終於聽見了聲響回頭去看,可她剛哭完又隻想著陛下昏迷不醒的事,腦子一片空白什麽都思考不了。


    隻能傻傻的坐著看那屏麵直直的向她砸來。


    趙淵原本動彈不得,可不知為何,在看見屏麵砸向沈如年的瞬間有了氣力,憑著本能將她拉進了懷裏,以血肉之軀硬生生的擋住了砸下來的屏麵。


    「蠢蛋,隻會哭,躲都不會嗎?」


    懷裏的沈如年徹底的傻眼了,連被趙淵罵了都沒什麽感覺,等看到火在趙淵的背上燒起來的時候才愣愣的仰著頭看他。


    還指了指他的背,「陛下,你著火了。」


    趙淵真是要被這個傻子給氣笑了,咬牙切齒的瞪著她:「閉嘴。」


    他當然知道著火了,不僅著火了還燒著他的皮膚疼的厲害,可屏麵又大又重壓著他的背脊,他隻能硬撐著一手抱著她一手用力的將屏麵給推開,兩人一塊滾到了旁邊。


    趙淵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的做出了保護她的決定,直覺再往下細想是他無法接受的答案,便安慰自己,都是因為沈如年對他還有用。


    隻有她才能解他身上的毒,隻有她會在這滔天大火中不顧性命的進來救他。


    宮中很多地方都有密道尤其是皇帝的寢宮,為了保護皇帝的安危自然是少不了,同理為了安全這樣的密道也不可能被外人知曉,而乾清宮就有這樣的密道。


    好在密道的入口並未被堵住,趙淵忍著疼痛拉著沈如年往密道走,他的心裏雖然知道沈如年是為了救他這些,可嘴上依舊是嘴硬的嗬斥她。


    「你進來能做什麽,那些奴才都是廢物嗎?這麽大的火,你跑進來除了送死還能做什麽。」


    也該讓她多長點記性,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就來湊熱鬧,這是她能玩的地方嗎?方才要不是他醒來,她就該被砸中了,居然還一副懵懂的樣子,實在是可氣。


    等進了密道沈如年就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四處的看,這也太神奇了吧,原來她一直睡覺的屋子下麵還有這樣秘密的地方,火也燒不進來,還可以玩躲貓貓。


    看了新奇的東西這會也不哭了,聽見趙淵問她也沒思考就直接的回了話,「可是陛下在裏麵,我想救陛下啊。」


    趙淵的臉色有些怪異起來,很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不是裝著的都是棉花。


    他幽深的眸子緊緊的盯著沈如年的臉看,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的破綻來,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傻子。


    就算是討好也不必豁出性命來,他又不是她的什麽人,憑什麽要不顧安危舍身救他?


    母妃離世之後他就學會了明哲保身,學會了如何在這深宮之內活下去,他能裝傻扮瘋能忍受屈辱。


    他見了這世上太多陰暗的東西,在被騙了一次又一次嚐過血淋淋的教訓後,便清楚的知道這世上不會有人平白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


    換了他,就算今日在火海裏的是他母妃他都不一定能奮不顧身,可沈如年卻可以。


    最可怕的是趙淵不管怎麽看都隻能看見她眼裏的澄澈,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她是真的可以為了他豁出性命。


    她純粹的就像燃燒著的火焰,瞬間照亮了趙淵心中的陰暗和不堪。


    簡直是愚蠢,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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