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依舊沉睡的人兒,他喃喃低語,“喂,我不是好心,隻是為了證明我一點……也不怕貓。”


    “喵嗚——”


    “你、你、你別過來!雖然五年不見,可像我這麽帥的男人,相信你一定還記得,一如我記得你是胖貓一樣。”


    “嗚——”


    見胖貓沒再試圖想接近他,風劭棠稍安心,在流理台上打開他買來的貓罐頭。“你的主人病了,雖然我討厭貓,你也不見得喜歡我,但我們就忍耐幾天吧。”


    “喵嗚——”


    感覺腳邊有東西磨磨蹭蹭,風劭棠雞皮疙瘩全豎起來,猛地吞口水。“那個……你不用這麽熱情,我們還是相敬如賓就好。”他忙把胖貓的晚餐拿下來,引開它的注意力。


    見胖貓開始吃飯不再纏著他,他終於鬆了口氣,有心情打量起董茗菲住的地方。


    近二十坪的空間有兩房一廳,一廚一衛,空間布置得簡單整齊,沒有太多的家具,一個人住算寬敞了,隻是他沒想到她竟會搬出宋家。


    他想她住的地方大概會有個大陽台,因為她愛蒔花弄草,曾說過租房子一定會先看有沒有陽台再決定要不要租。她最大的夢想,是擁有一棟紅瓦白牆的洋房,附有一個大大的庭院,可惜這樣的房子別說買,連租她都租不起,隻得退而求其次的租個附陽台的房子。


    他推開隔音門,外頭還有片紗門,果然是董茗菲,這裏還真有陽台。紗門外種著一些花花草草,有剪了可愛香菇造型的雀榕、各色玫瑰、仙客來、雞蛋花以及……曇花。


    有過特別記憶的事物,即使事過境遷再看到,就像用鑰匙打開了塵封的盒子,回憶仍是擋不住。


    “……你看過曇花開嗎?就是人家說的月下美人?”


    六年前,一個甜蜜的女孩用這句話留下了情人,而今呢?他可以說是“景物依舊在,人事已全非”嗎?


    找到了澆花器,他仔細的為花草們澆水,在很久以前,他也會像這樣的替花澆水,隻因為女孩的一句玩笑話——你不是“水”嗎?陽台上的“董茗菲”快渴死了!


    那段時間,被他寵上了天的女孩總會把“董茗菲”三個字和要他做的事劃上等號,久而久之,“董茗菲”三個字就像他大腦開關中的“open”鍵一樣——董茗菲想喝你煮的咖啡;不要偷看別的美女,住在你心裏的董茗菲會傷心……


    那個丫頭總有一堆令人人仰馬翻的事要他“遵從”,可那段時間他很開心,真的很滿足,自以為幸福會一直持續。


    但也許是因為開心到忘形,他才會樂極生悲,忽然由天堂墜入地獄……


    和董茗菲的交往有了那一次“月下美人之約”後,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在某方麵是熱情放縱的,尤其當認定她就是他想要且非要不可的對象時,他便從來不節製自己的需求。


    他要長期出差的出國前一夜,兩人通常會在飯店房間度過,他熱烈需索著,在烙下他氣息的同時,也感受她的輕顫,彼此狂熱的悸動,愉悅的享受身心結合的快 感。


    那一次他們如同以往的投入,他並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反而覺得這夜的她特別敏感熱情。


    隔天,在她的堅持下,兩人一起出發到國際機場。本來她從不去送他,因為她說自己討厭離別,機場的氣氛會讓她難過得透不過氣。


    在車上時,她突然問他,“玫瑰是離不開水的,但如果有一天被迫離開呢?”


    “這世上除了自己願意,沒人能被迫著如何。”被迫?自己不願意,誰能迫著她?這種將錯推給別人、不負責任的理由,他無法接受。


    她笑了,心裏有著無奈的歎息,看著他道:“你知道嗎?我最欣賞你的果斷堅強和意誌力,清楚自己要什麽,並且能隻看著前方,一步步往前……”她輕靠在他身上。“可當一個人欣賞另一個人的某些特質,就像是立下座右銘般,那絕對是他自己最缺乏的東西。”


    “別告訴我,有一天有人會迫著你離開我。”他給她一記強勢的吻。“你是我的,你記清楚這一點就沒錯。”


    “……你還沒回答我呢,如果玫瑰離開水呢?”


    他皺了眉,不喜歡在這個問題上打轉。


    這件事沒有如果、無須假設,他的感情向來霸道專一,一旦認定就義無反顧。而他相信她也是那種單純的人,這樣的兩個人,除了壽命由天定才不得不無奈,他想不透還有任何分開的理由。


    “你希望我回答什麽?”


    “就回答你真正的想法。”


    “玫瑰會低頭、凋萎……被遺棄的水會讓它得到背叛的懲罰,讓它痛不欲生……”


    也許是她的話讓他不安,上了飛機後他便想,雖然她才大一,但他回國之後是否要請母親造訪一下她家,兩人先訂個婚,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後,他若要將她介紹給親友長輩兩人雙宿雙飛,也比較不會有閑話。待她適應了他的社交圈,等她大學一畢業他們就結婚。


    不管她的家人是什麽樣,兩人也交往一段時日了,他是該好好正式登門拜訪了。


    這回到西歐出差要兩個星期,行程既趕又累,不過他還是每天抽出一點時間打電話給她。一開始她每天都接,後來居然就出現“此用戶號碼已停用”的訊息。


    連著一個星期無法聯絡上她,他於是提前兩天回國,一下飛機,顧不得疲憊和時差,他馬上叫司機直接開往她租賃的公寓。


    按了電鈴沒人回應,找上房東,房東隻說租的人退租了。


    好不容易熬到隔天早上,他到學校找人,誰知她的同學說一個禮拜前有個貴婦到校替她辦了退學,還說好像要結婚了……


    結婚?那兩個字讓擔心了一夜的他有些許暈眩,臉色變得鐵青。和他交往半年多的女友要結婚,對象卻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到底他是第三者還是有人介入了他們?抑或……她同時間腳踏兩條船?


    他想起她租賃的房子,陽台上的花花草草沒搬走,屋裏也還有不少東西。房東說她走得匆忙,有說過會再回來搬那些花卉。


    因此後來他塞了筆錢給房東,要求在她的東西尚未完全搬走前,讓他暫住那裏。


    他到處走走看看,發現她還真的走得很匆忙,一堆東西都沒帶走,冰箱裏甚至還補貨補得滿滿的,似乎沒料到要搬。


    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住在董茗菲租賃房子的第三天,他下班後已十點多,停好車子要上樓時,他習慣性地往陽台上眺。燈是亮的?


    他驚喜的快步奔上樓,結果門一打開卻沒看見朝思暮想的人,隻看到一個打扮入時的中年貴婦。


    “您是……”


    貴婦一笑,“我是養大茗菲的人,一個星期前,她改口叫我婆婆了。”


    養大茗菲?婆婆?後麵的兩個字,讓風劭棠的臉色如同在風雪中立了一夜,慘白又僵硬。


    “事實上,我們宋家和董家有相當的交情,兩家從茗菲父母還在時就訂下了娃娃親。十歲那年她父母空難死後,她就住到我們家來了。”


    “指腹為婚?這種事茗菲知道嗎?”他的心混亂不已。


    “這種事怕後來會出亂子,當然得早早告知。”


    也就是說,董茗菲在明知自己有未婚夫的情況下,仍欺瞞了他、和他交往?


    他深吸口氣,心還是偏向了她。“都什麽時代了,竟然還有指腹為婚這種事!萬一兩人長大後各有喜歡的人怎麽辦?”


    貴婦一笑道:“這兩個孩子從多年前就互相喜歡,要不然我們怎麽會真讓他們結婚,說真的,雖然茗菲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再怎樣我們也希望她得到幸福。”


    “互相喜歡?”


    “結婚這種事,能夠開玩笑的嗎?”貴婦拿出邀請函和結婚證書給他看。


    “你拿這給我看做什麽?”風劭棠瞪著那些東西。


    “怕你不相信。”


    “不必了。”


    貴婦同情似的歎了口氣,“看來你陷得很深哪……像你條件這麽好的男人,一定可以找到更適合的對象,何苦執著呢?茗菲婚前一直很焦慮不安,在我的關心慰問下,她才坦承有個男人對她很好,好到她不忍心告訴他自己欺騙了他的感情,更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她隻是因為他祖母的死,看他痛苦的樣子很同情,這才錯認同情是愛情……


    “年輕人性子就是不穩定貪新鮮,也是因為愧疚,她才不敢自己來麵對你。我雖然不認同她的懦弱和不負責任,但畢竟她隻是十幾歲的孩子,還望你可以原諒她……”


    風劭棠不敢相信董茗菲會說這樣的話!原來真正的事實見了光,竟是如此惡心,不可原諒!


    對他而言,這些話就夠他死心了。其實以他驕傲的性子,在猜測著到底自己是第三者還是有人介入了他們,抑或她同時腳踏兩條船時,就會鬆手了,因為無論是哪一種情況、董茗菲是不是愛他,感覺都已不再純粹。


    隻是他真的太愛她,所以驕傲如他可以為了她讓步,隻要她是愛他的,他就會不顧一切去爭取。


    但諷刺的是,這女人原來隻是同情他,而且還同情到能和他上床。他風劭棠用別人的心軟換來了他自以為的愛情,這真是天大的笑話,簡直可笑到令他想吐!


    在那之後在婚紗店巧遇董茗菲一次,然而過程卻很不愉快,隻是傷彼此更深罷了。接下來他焦頭爛額地忙了一兩年,感謝那段瘋狂疲憊的日子才讓他走出被背叛的傷痛……


    想起往事,風劭棠歎了口氣,此時客廳室內電話響起,鈴聲將他拉回現實。他放下澆花器回到客廳,這才想起這是董茗菲的住處,他一個外人不適宜接電話。


    電話響了七八聲沒人接,直接進入答錄機——


    “喂,茗菲啊,我是維真,怎麽這麽晚了還沒回家?打了好多通手機也沒有接,你沒事吧?是這樣啦,就安排對象的事啊,這回別再告訴我你很忙,忙到沒時間睡覺了哦,搞砸好幾次機會了。


    “咳,這一次的機會千載難逢,完全符合了你多金老公的需求,對方三十八歲,身家據說有三十幾億,有過一次婚姻,老婆死了、父母也死了,總之可能會阻礙的人全不存在了,隻要你攻得下他就行。對了,聽說他喜歡氣質好又甜美的女人,你完全符合……啊,說這麽多,你回來回我電話吧,我要和對方敲時間。先這樣了,拜拜。”


    風劭棠皺著眉聽完叫“維珍”的女人拉裏拉雜說了一堆,大手直接按了答錄機上的刪除鍵。“這女人是婚姻介紹所的嗎?沒營養的廢話連篇。”


    哼!三十八歲,身家三十幾億,家人還全掛光,“符合”董茗菲多金老公的需求……這女人是從事什麽詐婚行業嗎?這通留言真的很可疑。


    而且董茗菲最近熱衷嫁人了?也對,就他無意間得知的消息,新婚年餘宋玉修就死了,想來她也守了多年寡,該是為自己找第二春了。


    隻是……這麽合理的話,他心裏在冒什麽火?


    第一把火持續燒,第二通電話又進來,同樣進入答錄機留言。對方一開始說話,風劭棠就認出是孟天澈的聲音。


    “茗菲,感冒好些了嗎?關於離職的事……我很抱歉,不過我已經和董事長通過電話,他說回來會再考慮,你先別太擔心,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真的不行再另做打算吧。先這樣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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