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他一大早起來,沿著試膽路徑,很快的在路邊看到她遺落的夾腳拖鞋——


    果然是cindere,太慌張,連最喜歡的鞋子都掉了。


    他原本想還給她,可沒想到她的家人提前來接,小黑炭沒參加濱海結業式,他那場介於純愛與初戀之間的感情就這樣結束了。


    他始終沒問她的中文名字。


    隻記得她跟童話的灰姑娘一樣在午夜掉了一隻鞋子,名字也叫cindere。


    仙度瑞拉。


    妍安覺得自己在歡樂旅行社真是越來越沒地位。


    以前,曉晴隻是不把她當老板看,現在,曉晴根本不把她當人看,指揮她做這做那,要她跑腿,沒事的話還要她過來幫忙捏捏肩膀順便捶背——負責人當成這樣真是太悲劇了,可也沒辦法,誰叫她沒能達成任務。


    那個紀氏的執行長到底有什麽毛病啊?第一次會麵有事,第二次會麵……雖然她沒講紀東佑要她去上班的事情,隻說紀東佑那天又放了所有業務一次鴿子,曉晴一副很懷疑的樣子,好像覺得她應該是俗辣心態作祟,所以根本沒有去,她隻差沒有斬雞頭以示清白。


    汪曉晴見她信誓旦旦,於是半懷疑的問了自己在紀氏的暗樁,暗樁表示,執行長一向陰晴不定,但那個周五聽說女兒不見,在辦公室大發雷霆。


    妍安沉冤得雪,“看吧,這次真的不是我的問題。”


    “知道了啦。”


    “曉晴,我們要不要考慮去別家商務平台啊,我真的覺得我們的八字跟紀氏不合耶。”


    “隻有你的八字跟他不合吧。”


    “總之,就是不太合,紀氏雖然大,但全台灣又不是隻有他那一家,我們試試看‘金手指’還是‘省時妙妙妙’好不好?”


    “你都不看新聞啊。”汪曉晴一臉恨鐵不成剛的樣子,“省時妙妙妙跳票了,小姐。”


    妍安大驚。瞎毀?省時妙妙妙跳票了?“不是也開兩三年了嗎?怎麽會這麽突然?”


    “貨品不充足無法吸引客群,為了提高市場,壓低利潤,就這樣惡性循環,終於有一天跳票了。”汪曉晴歎了一口氣,“所以我才把目標放在紀氏,大公司總是比較有保障,你想想看,萬一我們出了十團後來卻拿不到款項呢。”


    她露出驚恐的表情。


    “不敢想吧。”


    妍安搖搖頭,“那根本就是惡夢的極致。”


    “這樣你了解我的苦心了嗎?”


    “我了解你的苦心又沒用,要紀東佑那個小王八了解我的苦心才行啊。”居然問都不問她的意願就要她去紀氏上班,簡直莫名其妙!“不是我對他有偏見,有錢人毛病真的很多。”


    歡樂旅行社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因此兩人也沒注意到此刻門口正站著一男一女——程暄一臉莞爾,紀東佑滿臉鐵青。


    程暄很少跟紀東佑在酒吧以外的地方見麵。


    紀東佑並不介意讓別人知道他有這樣一個姑姑,但程暄卻不願意曝光——她的日子過得舒適而愜意,一旦讓人知道她是紀家的女兒,不知道會有多少想減少奮鬥三十年的蒼蠅沾上來。


    這一次是例外。


    紀東佑跟她說了那天的事情,希望她一起來見見這個女人,說服她能當茉茉的專職伴讀,沒想到還沒見麵就在門口聽到驚人言論。


    小王八,毛病多……


    程暄有點想笑,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應該會喜歡她,不過看著紀東佑的臉色,她覺得今天也許不是好時機。


    “我們改天再來好了。”她建議,“約她來我店裏,喝點酒,放輕鬆後再來談比較容易。”


    男人皺了皺眉頭,“不用。”


    “可是你現在應該生氣了吧?”


    “有點。”


    明明就很生氣,但程暄不打算火上澆油,“你說她上次有點不高興,我覺得你頂著這張討債臉進去,恐怕也談不出想要的結果。”


    即便不是從小一起生活,但這幾年的相處,程暄也對紀東佑頗有了解——他的脾氣不太好,是有仇必報的那種,就算對方隻是奚落了幾句,他也會讓人家付出代價,他絕對不是小家子氣,他隻是……太無聊了。


    念西雅圖一流的藝術大學,卻還沒畢業就被召回接手家業,想自助旅行繞一圈世界,出國卻隻忙著開會,還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就當了爸爸,孩子的媽還一走了之,當上了紀氏的執行長,就必須端出架子,讓人望之生畏,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壓抑自己原本外向的個性,讓他覺得很悶,所以他需要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跟報仇來解解悶。


    “不用跟她談,我有方法,她會答應的,不過一間小旅行社而已。”


    說“社”還真的是高估了,因為老板跟員工也隻有兩個人。


    他查過,她們已經半年沒出團,偶爾接到的散客都轉給固定出團的大旅行社,主要收入是各式票券代訂,沈妍安是二代經營,是業務,也是負責人,而唯一的員工汪曉晴,真正的身份是沈妍安的表姐,禁不起阿姨、表妹的苦苦哀求,才勉強答應留下來。


    每個月的收入扣掉房租、水電跟汪曉晴的薪水,沈妍安拿到的還不及法律規定的最低工資。


    “如果她是前景看好的潛力業務,可能會比較傷腦筋!不過她現在是單純的二代接手,與其說是有理想,不如說是舊感情,要讓她改變心意很容易。”


    聽紀東佑這麽有把握,程暄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先告訴我,你想用什麽方法?”


    “最簡單的利誘,利誘不成就脅迫。”男人很輕鬆的說,“把歡樂買下來,或者是把歡樂弄倒,看哪一個比較快。”


    “紀東佑,不要那麽野蠻,你有沒有想過那間小旅行社對人家的意義?”


    “我都說那是最後的方法了,總之,你想辦法幫我說服她,如果她不願意,我再來想辦法。”


    程暄突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這時,一個聲音插入他們之間。


    “兩位,無意打擾,但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服務的嗎?”


    紀東佑與程暄齊齊轉頭。


    說話的女人看清來人之後,露出被雷劈到的表情,“你來這幹麽?”


    也不能怪妍安如此驚訝,因為就在五分鍾前,她還在那邊大罵紀東佑,沒想到出來倒個垃圾,他人居然就站在旅行社門口,瞬間,她想起了毛病人說“兩倍”、“三倍”時的臉。


    火大。


    “有事找你談。”


    “如果你對我們公司的行程沒有興趣的話,那就沒什麽好談了。”


    “你直接開價。”


    妍安忍住把垃圾往他臉上按的衝動,“你是外國人啊,聽不懂中文?我說了,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讓旅行社恢複昔日榮景,我對於到紀氏沒興趣。啊,如果我的職位是執行長的話另當別論,你要讓我當執行長嗎?我當了執行長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調你去做夜班警衛。”


    程暄笑了出來。她喜歡這女人!


    她果然跟朱盛茉長得相似,但是也像紀東佑說的,隻要交談超過三分鍾,馬上會讓人忘了兩人相像的事情。


    背道而馳的個性與脾氣,太有趣了。


    而她的佷子紀東佑儼然很享受激怒對方的反應。


    “我當然聽得懂中文,我現在懷疑的是你聽不聽得懂中文……”


    “沈妍安,你不去倒垃圾在門口大叫什麽啦?”汪曉晴聽到妍安的大嗓門,生怕垃圾車跑掉的她連忙探出頭,“那袋垃圾已經放了第四天,你該不會希望它撐過這個周末吧……呃……兩位是?”


    “他就是紀東佑啦,這位,是跟他一起的小姐。”


    汪曉晴睜大眼楮,伸出手就往妍安的腰一掐,妍安“嗷”的一聲,“好痛!”


    “沒禮貌。”教訓完妍安後,她迅速從晚娘模式轉換成接待模式,笑容可鞠的說︰“兩位裏麵請。”


    雙方說清楚來意後,很快的,妍安就被汪曉晴正式開拍了。


    她的表姐員工與那個很希望她去紀氏上班的有錢人,兩人隔著一張桌子正在討價還價。


    “我方的要求是,讓歡樂旅行社的行程在紀氏的平台上架,占有優先曝光權,前三個月免成交費。”


    “沒問題。”男人回答得爽快,“至於我的要求是,從明天開始到九月為止,沈妍安住進我家,專職陪伴我女兒。”


    妍安“噗”的一聲把茶水噴出來,睜大眼楮看著曉晴;誰知道他是不是什麽變態色情狂,搞不好他家地下室還有中古歐洲的刑求器具,這麽荒謬的事情絕不能答應。


    汪曉晴點點頭,雖然她很愛錢,但表妹的人身安全還是要顧的,“我方能接受的條件是,沈妍安早上九點到你家報到,晚上六點下班,周末休息。”


    男人想了想,“不行。”


    茉茉的壞習慣很多,他希望借由二十四小時的密集接觸,讓她短時間內修正行為。


    “家裏有女傭、保母,並不用她負擔家務,這點可放心。”男人頓了頓,在程暄的示意下補上一句,“我很有誠意。”


    “紀先生,並不是我們沒有誠意,而是您的提議太突然了,沒有人會把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兒放到陌生人家做二十四小時的專職伴讀,何況,她不是念幼保或者護理相關科係,根本沒有相關經驗。妍安是我表妹,從小一起長大,她的脾氣我很清楚,她不會唱兒歌,不會講故事,脾氣暴躁又容易不耐煩,以前還因為跟客人打架鬧進警局,被禁止執業一個月——”


    妍安想哭。表姐,我的好表姐,這種事情就不用講給他知道了……要不是那個色胚捏我屁股又試圖襲胸,我也不會跟他打起來……


    驚覺自己離題了,汪曉晴清了清嗓子,“妍安根本不曾踏足幼教界,請告訴我,為什麽您大費周章的一定要她不可?”


    表姐,問得好!妍安默默握拳。這我也想知道。


    上次在紀氏的咖啡廳時,她以為他腦袋進水,現在看來,他不但同意上架,優先曝光,還讓步到前三個月免費,看來他對她這個伴讀誓在必得,但到底為什麽?


    男人好整以暇的說︰“因為我女兒喜歡她。”


    女兒?她沒見過他女兒啊……慢著……妍安想起那天的對話,腦中靈光一閃,“小粉紅?”


    男人露出難得的微笑,“是她。”


    如果那個小粉紅就是紀家公主的話,那的確沒錯,他女兒真的很喜歡她,喜歡到都把她誤認為媽了……


    “我女兒很驕縱,不過她聽你的話,她今年七歲,到現在不肯拿筆算算數,不肯拿筆寫國字,喝水要人家喂,連晚上踢了被子都要人家去幫她蓋,在那天之前她不曾自己吃過飯,我希望你改正她這些問題,現在到開學沒剩下幾個月,若你能密集跟她相處,效果會好一點。”


    原來如此。妍安現在能理解了,不過住到他家這個還是不太行。


    於是她看向曉晴,後者點點頭,做出“放心吧,交給我”的表情。


    “紀先生,可是如果您希望能二十四小時相處的話,我方的折衷方案是,讓您的女兒住進妍安家。”


    “不行,我女兒才七歲,我不放心。”


    “妍安雖然已經三十多,但我們也不放心。”


    “她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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