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兔子想讓唐柔開心。


    雖然她一直嘴角含笑,但沒有很大的情緒起伏,仿佛微笑隻是她的慣用表情。


    他有些緊張,又有些意動,蜷縮著手指,心底產生莫名的衝動。


    如果是她的話,他願意獻上自己全部的光和熱,將自己獻祭給她。


    做忠誠的信徒,將靈魂和血液獻祭給溫柔的神。


    “柔。”


    少年眸光變換,輕聲重複,“柔……”


    唐柔好不容易將人拉開,回頭發現電腦屏幕已經合上了。想了想幹脆明天直接去看17號。


    她對海兔子招手,“過來。”隨後走到水艙旁,檢測硝化細菌數量。


    “柔……”


    沒等調整好數據,再一次被少年抱住。


    虔誠的信徒在她後背落下一個又一個細碎的吻。


    他用力摟抱著她,柔軟冰冷的胸腔貼著她的背脊,眼淚一滴滴往下墜,打濕了她的後背。


    他感覺很幸福。


    唐柔感受並不真切,隔著兩層衣物,並不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出他在做什麽,直到那些淩亂的親吻順著脊骨來到脖頸,一路向上尋到耳垂。


    少年張開嘴,用濕涼的口腔包裹住白皙的耳垂,猶如幼貓一樣吮咬。


    他沉迷其中,像醉了酒,唐柔卻是瞬間驚住了。


    她一把將少年推開,對著對方滿目蒼惶,一臉受傷的表情,震驚地問,“你在做什麽?”


    他回答,“吻你。”


    唐柔睜大了眼,有些難以置信,“你知道什麽是吻嗎?”


    耳畔還留著碾咬的感覺,充滿了情.色意味。


    不對,這並不是一個所謂的“吻”。


    唐柔沉下聲音,“這些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少年手肘抵在桌子上,清澈的眼眸流露出茫然,“你不喜歡嗎?”


    唐柔震驚地看著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平複了幾秒,打開手機通訊錄,卻發現自己沒有張寧的聯係方式,於是把打電話打到服務島台。


    “喂你好,我需要聯絡a區張寧張副主任,請麻煩幫我連線。”


    少年立即慌張地抓住她的手腕,聲音發顫,“柔,你要、把我送走?”


    “柔,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


    “不是。”唐柔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


    她按下少年的肩膀,讓他坐在椅子上,緩聲安撫他,“我有些事要問他,不送你走,別怕。”


    少年麵上懵懂,手指卻緩緩攥緊。


    飼主的表情很不對。


    她一直很溫和,幾乎從不生氣,可此刻他能感受到她的怒意。


    這是海兔子第一次見到唐柔臉上露出如此冰冷嚴肅的神情,他回憶了一下,她的慍怒是從自己吮吻她的耳朵時出現的。


    為什麽呢?


    她不喜歡嗎?


    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他冷靜地複盤著剛剛發生的事情,緩慢得出了結論——剛剛那個行為,似乎並不像張寧說的那樣,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會讓人喜歡上他的事。


    “什麽?他還沒回基地?”


    “是的。”島台助理甜美的聲音在聽筒響起,“張副主任的打卡記錄顯示,他停電前離開了基地,此後還沒回來。”


    且電話轉接也一直處於未接通狀態。


    少年輕輕舔唇,回味著齒間的味道,下意識地向唐柔隱瞞了那個男人已經死去的事實,天真而疑惑地問,“怎麽了?柔,為什麽推開我?”


    他的麵容太具有欺騙性,讓唐柔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放緩了聲音,輕柔地說,“剛剛那種行為,有人教你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指,摸著自己的嘴唇,“你不喜歡?”


    “不可以這樣,不能對我做出這樣的行為。”


    “為什麽呢?”


    他又纏了上來,像個不諳世事的惑人水妖,勾住她的腰,仰頭露出那張漂亮的臉,“我喜歡這樣,我想要貼近柔,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柔分開。”


    他想要控製她,想要她沉迷於他。


    想看透那雙溫柔的眼睛,勾出她心底的欲望。


    唐柔再一次把他拉開,像個教育問題小孩的家長,耐心地跟他解釋:


    “這樣的行為在人類社會是不可取的,除非兩個真心相愛,要在一起生活,並且有……額,繁衍子嗣衝動,就像你們海洋中的伴侶一樣。”


    伴侶?


    他咀嚼著這兩個字。


    原來這種事要是伴侶之間才能做的。


    他忽然有些驚慌,然後問,“那如果不是伴侶呢?”


    在唐柔回答之前,又著急地補充,“人類可以有很多伴侶嗎?可以允許伴侶被其他人這樣過嗎?”


    “當然不可以。”唐柔笑了笑,在少年破碎驚慌的眼神中,溫柔地解釋,“隻能對伴侶一個人這樣,這是忠貞的表現。”


    “……忠貞?”


    唐柔感覺自己對一個單純的海洋生物講這些,有點太多了。


    她摸了摸對方柔軟的發絲,“你該回水箱了,別胡思亂想了。”


    可少年揪著她的衣服,執拗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柔喜歡忠貞嗎?”


    “當然。”這是個什麽問題?


    唐柔將少年推到水艙旁,打開艙蓋,“進去。”


    少年直勾勾地看著她,眸光深沉陰鬱。


    人類的喜歡,忠貞的伴侶。


    ……


    唐柔前一天幾乎沒怎麽睡,現在超過48小時的清醒和爬上爬下造成的體力消耗,讓她極度疲憊,困得不行。


    巴別塔的酒店公寓被軍方封禁,隻能先在新辦公室打個地鋪。


    一想到明天還要去哄生悶氣的小章魚,她就有些頭疼,裹著毯子躺在地板上,企圖用睡眠麻痹自己。


    水母從深水區遊過來,漂浮在玻璃窗旁,似乎在安靜地陪伴她。


    昏昏欲睡之間,唐柔聽到了艙蓋開啟的聲音。


    嘩啦一聲,有什麽出了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她身旁,伸手一下一下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


    動作緩慢,生怕驚醒她。


    冰涼的指尖偶爾碰到頭皮,唐柔能感覺到對方的指尖在顫抖。


    這還怎麽睡得著?


    她歎了口氣,回頭看過去,渾身濕潤的少年倏然轉過腦袋,避開了她的視線。


    唐柔以為他是偷偷爬出水箱被她抓包,心虛了,好笑地問,“怎麽了?”


    少年纖密的睫毛顫抖了兩下,像被人攥進掌心,掙紮垂死的蝴蝶,嫣紅的嘴唇動了動,有些不安。


    唐柔伸手捏了捏他濕漉漉的頭發,又問了一遍,“為什麽不在水艙乖乖呆著,有什麽事嗎?”


    他囁嚅半天,終於小心翼翼地說,“我好像做錯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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