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拍賣會因為壓軸的拍品而變的轟轟烈烈,許多人瘋了似的叫價,漸漸變成了起拍價的幾何倍。


    離譜而誇張的價格。


    籠中的少年不願意碰觸別人,也不想被別人碰觸,侍者帶著厚重的手套,想讓他轉身,更好地展示給顧客。


    他終於不再一動不動,閃躲著那人的手,空洞的雙眼卻固執地麵朝著唐柔這個方向。


    唐柔左右看了看,黑壓壓的人頭,不知道他在看誰。


    那雙眼,仍舊是空洞的,冷的,藍的。


    驚心動魄的。


    唐柔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人,很特別。


    遙遙看過來,她的第一反應是……


    這個少年的眼神好乖。


    真的好乖,怎麽會一動不動?


    發現有人要碰他,閃躲一下,侍者不敢多接觸,換了鐵杆上來,少年感受到碰他的是金屬,就又不動了。


    像感受不到疼,也感受不到冒犯。


    他的脖子上有個鐵環,上麵的編號是他們被當作拍賣品的編碼,隻不過別的拍賣品是鋼印,打到皮膚上,這個有些不一樣。


    唐柔看著,腦子裏莫名其妙地想,那條鋼鏈掛在少年纖細蒼白的脖子上,其實還挺好看的,像個項圈一樣。


    前麵的競價越來越激烈,有些竊竊私語,要送到私人實驗室研究,因為聽說帶毒。


    更多的則是在競拍美麗的商品,為他的皮囊消費。


    拍賣會的規則是按每百克黃金稱為一金,作為基礎單位。


    起拍價是一百金,聽起來並不高昂,然而短暫的兩分鍾過去,一百金已經變成了一萬金。


    甚至在繼續往上直線攀爬。


    有人舉起牌子大喊,“一萬五千金!”


    “三萬金!”


    下一個直接說,“十萬金。”


    他們都是斯文的食客,來自不同領域,有著足以進入這座銷金窟的財富。


    可現在都有些失控。


    這個價格飆升趨勢不稀奇,為了這樣的美貌衝動,唐柔可以理解。


    有人花五千萬買一條寶石項鏈,有人花幾個億買一艘遊輪。


    就會有人花更多的錢去買美麗而獨特的藏品。


    唐柔打開包,在裝飾品般小巧的女性手包中隻翻出了口紅和粉撲,還有一個打火機。


    那些想要把少年抓走做研究的人,沒能挑戰過那些耽於美色的人。


    看起來身份高貴的收藏家們爭先恐後,生怕這次褻玩美麗的寶貴機會溜走。


    少年無動於衷,像塊快要融化的冰。


    他像隔絕在自己單獨的世界,與外界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周遭的喧囂都與他無關。


    而他那雙空洞的眼,從始至終麵朝這個方向,讓唐柔又一次懷疑他究竟在看誰。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最終價格出來了。


    一百萬金,一錘定音。


    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羊群永遠無法理解牧羊人有多少財富。


    叫價的是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由他身旁不知是助理還是女伴的人舉牌子完成的加價。


    唐柔放下酒杯,路過那個人身邊時,腳步頓了頓,她聽到那個看似斯文的人,嘴裏吐出肮髒下流的詞語,正與身邊的女伴侃侃而談。


    話裏話外,全是一會兒要怎樣褻玩這個空靈少年的野蠻想象。


    那一刻,唐柔清晰地感受到了憤怒。


    籠子裏的那個少年一定什麽都不懂,不會知道自己為什麽被抓,即將麵對什麽。


    唐柔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海兔子,想到了張寧,想到了地下密道中見到的一切,想到了那隻不會說話的海鞘。


    她被憤怒燃燒。


    表麵卻越來越冷靜,眼神沉寂,像吞噬光線的黑洞。


    她以為她是想到了海兔子的遭遇,而情緒燃燒,卻忽視了從少年身上感受到的熟悉和親切,那抹若有似無的牽引一直扯著她的神經,讓她更憤怒。


    他一直麵朝唐柔的方向,她移動,他雙眼的方向也跟著動,薄唇張合,像在無聲說話,口型難辨。


    難道,他在看自己?


    男人還在說,手裏的高腳杯忽然碎了,玻璃碎渣和酒液潑了一身,讓他氣憤地大喊大叫,招來許多侍者。


    他的女伴則是從一地狼藉中,看到了一塊打火機。


    高台上少年重新被帷幕遮蓋,幾個侍者上來將深藍色的籠子推下去,拍賣師笑容燦爛,看那座逐漸遠離的籠子像在看金礦。


    唐柔提著裙擺悄然後退,如她漆黑的發一般融進了暗處。


    .


    周圍攜帶槍支武器的巡邏人員有很多,幾乎每隔幾米就會看到.


    唐柔脫掉了高跟鞋,雙腳無聲的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那座深藍色的籠子很好辨認,被推到了後台等待交易,外麵有人把守,想從大門過去,根本不可能。


    但後台,是個混亂的地方。


    唐柔左右看了看,仰頭看見了四方形通風道。


    她短暫的思考了一下籠子裏的少年究竟值得不值得自己付出那麽多,畢竟通風管道裏很可能會看到老鼠這種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權衡之後,她決定短暫的相信一下這座地下銷金窟的清潔力度。


    但無論如何,爬完通風管道,唐柔還是變得很暴躁。


    她提著從天花板上卸下來的鐵網,將胸針別回裙子上,垮著麵癱臉輕巧地跳下來,把鐵網扔在沙發上。


    那座覆蓋了深藍色天鵝絨的巨大籠子就在房間的正中央。


    今晚拍賣下他的富商正在隔壁房間進行巨額數字交易,光點錢就夠他們喝一壺的,唐柔拍了一會兒裙子上的土,這才垮著臉徑直走過去。


    像去打開神秘的潘多拉魔盒。


    她抬起手,毫不猶豫。


    掀起帷幕的一瞬間,唐柔看到籠子裏的少年眯起眼,麵龐很冷,呈現出空靈而又詭譎的攻擊性。


    可那種冷很快消融,變成了一種她不理解的僵硬。


    他似乎怔了怔,那雙空洞的眼眸上揚,落在唐柔臉上,倒映不出任何影子。


    似燃燒的冰,冷豔的火,沒有溫度。


    近距離看他,唐柔又被他的模樣震懾了一下,心裏那點焦躁被冰熄滅。


    少年仰頭坐在一片絲絨感的深藍色中,鼻尖精巧鼻梁高挺,細密的睫毛也是白色的,膚色一如那雙手,蒼白細膩,沒有絲毫瑕疵。


    很安靜。


    身上套著一層白色的袍子,遮不住修長又清晰的輪廓。


    唐柔注意到他的手,近距離觀看,冰白,骨節修長,指腹一點薄紅,像冬日碰了冰,被凍到後泛起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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