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是,有了殺戮日之後這個城市裏的人口存活率真的高了上去。


    怪物入侵在減少,汙染病毒沒有襲擊這座城市的水源,海嘯也在漸漸消失。


    難道,真的有神?


    難道,自相殘殺就是神指引給世人的道路?


    唐柔和阿瑟蘭當然不相信。


    所謂神的概念都是人賦予的,尤其是她們看過教堂裏那個所謂的神的塑像之後。


    可她們打探到的消息,無一不在告訴她們,想要離開這座城市,必須得到神的首肯,而怎樣得到神的首肯,要去問牧師,如果牧師說她們可以離開,她們就可以離開。


    聽起來多少有些天方夜譚。


    這個城市的奇怪之處太多。


    牧師和所謂的教廷以及那位所被白布掩蓋起來,被整個城市信仰的神,顯然有問題。


    唐柔去找喻清,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她在喻清身上聞到了海兔子身上一直散發著的味道。


    一種,絕望又自厭的氣息。


    隻不過,當下這兩個問題,阿瑟蘭一個都不想問。


    那個恐怖又漂亮的水母又來到了唐柔身邊。


    一頭銀色的碎發,即便在黑暗中仍舊有著強烈的存在感。


    他麵容恬靜,微微下垂的纖密眼睫看上去溫順而無害,精致無暇的麵頰如同巧奪天工的匠人用水晶雕刻的工藝品。


    少年的美並非男生女相,他是標準的俊美男性麵孔,卻因為太過蒼白細膩,讓人生出強烈的肆虐欲。


    唐柔曾說,她是在聲色犬馬的地下拍賣場所,發現了擬態成人類的水母,並與他重逢的。


    阿瑟蘭絲毫不懷疑那些人想要拍賣少年的初衷?


    這樣純粹的漂亮少年,一旦落入那些色欲熏心的權貴手中,下場都格外淒慘,會淪為玩物,又或者是床墊之上的仆人。


    與權力和金錢一同到來的,必然會有膨脹的欲望。


    人總是空虛的,當溫飽不再是問題時,他們就會尋求感官上的刺激和探索。


    隻是這樣的漂亮玩物實在是有太強的殺傷性,阿瑟蘭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少年沒有在拍賣會大開殺戒,但想要從那裏逃出來,於他而言應該比打碎一顆雞蛋還要簡單。


    他恐怕不知道自己被抓進那種地方要麵臨的是什麽。


    想到這裏,阿瑟蘭忍不住歎口氣,沒有人真正的把他拍賣下來,對那些參與拍賣會的人來說是一種幸運。


    她坐在唐柔身旁的座位上,幾次欲言又止,“小柔,我想和你談談,咱們倆出去說幾句話?”


    “好啊,等一下,我看看這個東西到底是壞了還是真的沒信號。”


    唐柔腳尖一晃一晃,勾著的拖鞋掉下來。


    安靜的少年伸手撿起來,握住她的腳踝,顫抖著眼睫,小心翼翼又虔誠的給她套上,像個任勞任怨的漂亮小男仆。


    唐柔甚至沒有反應。


    阿瑟蘭感覺自己有點精神錯亂,她當然不會覺得自己的姐妹有錯,哪怕是錯了她也要睜眼瞎站在自己姐妹這邊,毫無原則的雙標。


    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她不認為這幾個可怖的生物,願意分享她。


    “小柔,我覺得……”


    “嗯?”唐柔關掉聯絡裝置的電源,“外麵很黑,不然就在這裏說?”


    水母少年立即抽走她手裏的裝置,扔得遠遠的。


    雪白的手指將唐柔空出來的手小心翼翼的握在掌心,唇角浮現出小小的梨渦,歡喜的抱著親昵。


    “……”阿瑟蘭聲音艱澀,“4號真的能碰你啊?”


    “對啊。”


    唐柔摸摸少年雪白的發絲,溫聲說,“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強大,可以控製上百億刺絲胞。”


    阿瑟蘭毛骨悚然。


    這哪是強大。


    這是恐怖。


    數百億刺絲胞,想要控製住它們不任意彈射,這種控製力遠超人類的認知。


    “你覺不覺得,他有點太黏你了?”


    “有嗎?”


    說這話時,月正伸手輕輕地揉她的肚子,看起來有種古怪的賢惠。


    “有啊,他有離開過你身邊嗎?”阿瑟蘭說,“我覺得他有點像那種自閉兒童,除了他感興趣的東西之外什麽都看不見。”


    真的跟自閉症一樣。


    “你說月有自閉症?”唐柔覺得好笑。


    “對啊,完全聽不見別人說話。”


    對他而言,一切都是空氣,隻有唐柔不是。


    唐柔歪著頭問,“你有沒有想過,他就是聽不見?”


    說著看向少年,輕聲問,“月,你說對吧?”


    少年懵懂的看著她,沒反應。


    阿瑟蘭嗬了一聲,露出詭異的微笑。


    麵向水母,搬出了自己慣用的詐騙話語,“小柔跟我說過,她那麽多實驗體裏,唯一真心喜歡的隻有你。”


    原本聽不到外界聲音的少年慢慢僵住,靛藍色的眼瞳輕輕顫了顫。


    皮膚泛出一層晶瑩的水光,看起來像快要融化。


    “……”


    阿瑟蘭露出了然的笑,“看吧,他不是聽不見,他就是自閉。”


    唐柔對她毫無依據的觀點感到頭疼。


    拍開了少年的手,輕聲說,“可能因為從小和我待在一起吧,隻認識我一個人類。”


    “絕對不是這個原因。”


    阿瑟蘭斬釘截鐵,“基地以前s級實驗體三百多個,a級一千多個,沒有一個是親近飼養員的。”


    她說的還算委婉,事實上如果沒有嚴苛的防護措施,那些實驗體能把飼養員當零食吃了。


    也因此,飼養員和安全員才是各大實驗基地死亡率最高的危險工種。


    至於基地裏的科研人員稱這些海裏來的異種生物們為冷血生物,也並非出於歧視,而是根據它們的變溫特性命名。


    這些深海生物全都是獨居而非群居,並且有極強的領域意識,因此無法形成社會紐帶或人類那種親密關係。


    可唐柔手裏這幾隻顯然是個意外,親昵,粘人,可以直立行走,具有高等智慧,甚至能夠使用語言。


    除了領地意識還在。


    他們每一個看起來都很想獨占唐柔,把她據為己有。


    喝了一半的水放在座位旁,唐柔打開電腦寫日誌,那瓶水被拿走。


    月坐在她身後,抿著唇,臉頰一側浮現出清淺溫軟的梨渦,專心致誌的把她喝完的瓶子擺到一起,像收集手辦的宅男。


    阿瑟蘭倒吸一口冷氣。


    那副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樣子,不可能是飼養員和實驗體的樣子。


    月擺好了瓶子,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一點一點探上唐柔的小腹。


    唐柔一邊打字,一邊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按住他的手背,無奈的說,“乖,聽話一點,別鬧我。”


    引得蒼白的少年羞赧的蜷著身子,整個人變得軟塌塌的,貼靠在她的椅背上,雪白的肌膚氤氳著一層晶亮的水光,看起來像要融化了。


    手老老實實的縮在她手心裏,舍不得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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