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的人類女性毫不設防,陷在柔軟的沙發裏。


    身上蓋著一件外套,透出質感清冷的暗香。


    她安穩地閉著眼,像在做一場甜蜜的夢。


    至於這間屋子裏的其他人類,則是陷入了清醒的噩夢當中。


    主宰這座實驗室的人,在進行一場愉悅的殺戮。


    房間裏多出了一些人,那些人已經爬到桌子下,將自己蜷縮起來。


    有人坐在操縱台前的椅子上,雙腿交疊,慢條斯理地一下一下用手指點著桌子,那些藏起來瑟瑟發抖的人隨著他的動作瞬間麵部扭曲,發出疼痛淒慘的哀鳴。


    本來這間屋子隻有一個陌生人,不一會兒來了第二個,第三個,其中一個在進來時並沒有發現坐在暗處的恒綸。


    甚至拿出u盤,想拷貝什麽資料。


    屋子裏的甜膩氣息已經散了七七八八。


    恒綸從座位上起身,麵無表情地走到桌前,蹲下來。


    冰冷的雙眸藏在鏡片後,略帶審視地看著瑟瑟發抖的人。


    “你拿了什麽?”


    嗓音如魔咒,清雅又讓人恐懼。


    那人不回答。


    反而想逃,看準桌子旁的縫隙,拔腿跑出去。


    恒綸是瘋子,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實驗室裏的人昏的昏瘋的瘋,很危險,他一定要跑出揭開他的真麵目!


    眼看就要跑到門口,差一步就能出去。


    身後的男人摘掉眼鏡,鉑銀色的雙眸在昏暗中發出詭異的微光。


    “前麵不能走。”


    那人沒有理會,抬手按上大門開關。


    聽到背後的人又說,“你腳下沒有路。”


    怎麽會沒有路?


    那人甚至沒把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當回事。


    可沒想到下一秒,腳下驟然出現了深不見底的斷崖,仿佛在地上憑空走開了一條深淵。


    清冷的嗓音如影隨形。


    這次他說,“你會掉下去。”


    怎麽會?!


    已經堪堪刹住腳的男人平地一滑,整個人驀然出現的深淵摔下去。


    尖叫聲越來越遠,像從另一個緯度傳來。


    男人麵無表情,將金屬細框眼鏡重新戴上鼻梁,慢條斯理的走到斷崖邊緣。


    怪異的空間正以不符合人類認知的方式緩慢扭曲,裂開溝壑的地麵緩緩合攏,萬丈深淵變成平地。


    地板光潔如鏡,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墜崖的男人以怪異的姿勢躺在地上,四肢折斷,眼口鼻以緩慢的速度滲出鮮血。


    看起來,已經沒有氣息了。


    藏在桌子下的另外兩個人已經瘋了。


    他們眼睜睜看著這魔幻的一幕發生,錯愕得像初次見到魔術師變魔術的孩童,隻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魔法,眼前的一切都不可思議。


    因恐懼而不停發抖。


    是誰站在金字塔頂端,在審判人類的命運?


    高高的天幕之上,陰雲壓迫,暴風雨隨時都可能降臨。


    年輕的男人垂著眼眸,如同冷漠的邪神俯瞰大地。


    看人類掙紮,為活下來奔跑。


    猶如掉進水坑的螻蟻,死的悄無聲息。


    他像在進行一場有意思的角色扮演遊戲,遊刃有餘。


    戴上眼鏡,又變成那副斯文清俊的樣子,好像真的成了為人類文明付出心血的年輕教授。


    恒綸點開操縱台上的通訊按鈕,平靜地打電話。


    “有人墜入折疊空間,忽然發生扭曲,第九實驗室……”


    “嗯,特殊空間,精神汙染。”


    “好,你們過來檢查一下”


    幾句話給那人的死亡定了性。


    一場空間扭曲引發的意外。


    恒綸戴上手套,扯出死去男人手裏的u盤。


    邁開長腿跨過他逐漸冰冷的身體,走到沙發旁。


    有人正睡得毫無防備。


    怎麽一點警惕心都沒有呢?


    年輕的男人皺眉,摘下手套丟到一旁,彎下腰,把人從沙發上抱起來。


    房間很安靜,隻回蕩著他的腳步聲。


    走到門口,男人又轉過頭,麵無表情地說,“你們兩個,什麽都不記得。”


    這句話像一聲命令,話音落下,藏在桌子下的兩個人目光瞬間渙散。


    ……


    唐柔仍然不舒服。


    過量的麻醉劑讓她像隻暈車後又被泡到黃酒裏的標本,眩暈得不能自已。


    太陽穴電鑽捅過一樣疼。


    朦朧中,有人走過來,聲音清冷的讓她吃藥。


    唐柔乖巧的張開嘴,閉著眼等待著投喂。


    很久之後,下巴都酸了,才有人把藥片塞進她嘴裏。


    一共三片,大小不一,沒有水根本咽不下去。


    她就那樣閉著眼睛含著,一動不動。


    兩道視線落在臉上,冷冷的,帶著探究。


    直到糖衣都快融化了,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那個喂藥的人才把她提起來一些,玻璃杯湊到她嘴邊,幹澀的命令,“張嘴。”


    唐柔像個隻能聽從指令的機器,老老實實張開嘴。


    水灌了進來,動作稍微變快就會順著嘴角流下來。


    那人不得以隻能耐著性子慢慢喂她,又用手托著她的下頜,手動閉嘴。


    耳畔似乎聽到他頗為嫌棄地嘖了一聲。


    唐柔無知無覺。


    昏迷的人不需要麵子。


    “苦……”


    她喃喃,舌尖還殘留著藥片的幹澀。


    半昏半睡中仍然有些挑三揀四的小毛病,挑食的惡習深入dna。


    都是被那些異種生物心甘情願慣出來的。


    她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被嫌棄了,神智還昏沉著,半睡半醒間,眼皮都睜不開。


    有人在脖子下麵墊了個新枕頭,讓她躺上去。


    唐柔的腦袋垂下來,壓住了一隻放完枕頭還沒來得及抽出去的手。


    手的主人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僵硬,靜止兩秒,涼涼抬手,將她的腦袋推開,唐柔就這樣被輕輕一推,歪著頭,脖子扭著。


    看樣子這樣睡上一會兒就會落枕。


    不得已,對方又不耐煩地把她的腦袋托起來,放在枕頭的正中央。


    依稀聽到有人說了一句人類真麻煩,臉還被捏了一下。


    唐柔嘴裏含糊著不成語調的單音節,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等再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


    醫療區裏亮著燈,旁邊的醫生正拿著工具準備給她抽血。


    看來那個女性實驗員有依照她的意思,把她及時送到醫療中心。


    護理師扶著她坐起來,唐柔乖巧地伸出胳膊,很安靜地配合。


    醫生是位溫和的中年大叔,卷起她的袖子,提示道,“會有一點疼。”


    唐柔點點頭,對醫生露出笑容,“沒關係,我不怕疼,”


    忽然聽到一道清冷的嗓音,“我來。”


    抬起頭,看到走過來的俊美男性。


    冰冷的金屬細框眼鏡架在鼻梁上,遮擋不住那身生人勿擾的氣質,他進入房間後就想打開了人工製冷機,周圍的人都不敢說話了,隻敢悄悄用餘光瞄他。


    床旁凹陷了一點,他在唐柔身旁坐下。


    淺金色的長發隨著動作從肩上垂下來,像塊上好的絲綢。


    指骨修長的手戴上幹淨的橡膠手套,拿起針筒的架勢像拿起了一把手術刀,慢條斯理地拔掉防塵蓋,像解剖屍體一樣嚴謹。


    唐柔莫名有些害怕,緊張地往後縮了縮。


    恒綸皺眉,“別動。”


    聲音卻比剛剛溫和了一點。


    隔著手套捉住她的手腕,放在腿上,冰冷的體溫透過來,有些涼。


    纖細的人類女性皮膚上,還有個明顯的針眼,因為打針的動作粗暴而留下了一個深紅的印子。


    他按了一下,果不其然聽到人類小聲吸了口冷氣。


    “疼?”


    唐柔點頭。


    他麵無表情,“忍著。”


    “……”


    話雖然說得沒人性,動作卻很輕柔。


    針尖緩慢刺破皮膚,恒綸兩根手指夾著針柄往外緩慢抽血,神情嚴肅,像在做一場高難度手術。


    唐柔盯著他看。


    男人將抽好的血液交給護理師,摘下手套,忽然抬眸,伸手無比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臉。


    唐柔愣住了。


    下一秒,看見他摘下眼鏡,用那雙冰冷的鉑銀色眼眸盯著她,溫聲說,“離開zero,不要回來。”


    眼底似有細碎的光芒,像流淌的微光。


    唐柔眩暈了一瞬,扶著腦袋嘀咕,“怎麽還在暈,藥效還沒過。”


    隨後又問,“為什麽要離開zero?我現在是特聘飼養員啊。”


    恒綸挑眉,眯了眯眼。


    “你對我的意識幹涉免疫。”


    唐柔迷茫,“什麽免疫?”


    他不再說話,站了起來,跟著護理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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