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窗簾阻擋陽光,別墅大廳裏開著琉璃吊燈,光線很充足。


    淡淡的女子嗓音響起,透著絲絲疲憊:


    “林教授,他又醒了...”


    “嗯。”林宇盯住放置在桌子上的玻璃沙漏,漫不經心的問,“這是第幾次了?”


    魏玲玲翻開牛皮筆記本,美目瞧著記在紙頁上的一排“正”字。


    她抿起小嘴,低低的回答:“第三十二次了。”


    細軟的白沙在玻璃沙漏中傾瀉而下,如果湊近了凝神細聽,會有一陣輕微的沙沙低響。


    陳鴻明張開雙臂,仰麵躺在客廳正中央的地板上。他張著嘴,瞪圓了眼,一眨不眨,直勾勾望著頭頂的琉璃燈,慘白的臉頰毫無表情。


    在他的眼底,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好像蜘蛛網一般纏繞著暗棕色的瞳孔,分外可怖。


    倘若不是那微微起伏不定的胸膛,或許會讓人誤以為,這已經是一具死屍了...


    最後一滴沙粒悄然落下,林宇將沙漏翻轉,嗓音平淡:“得到了什麽結果?”


    “呃...”魏玲玲將兩隻腳從厚厚的血泥中拽出來,吸了一小口汙濁的空氣,“即便我們加大能量原液的使用劑量,他的恢複速度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林宇淡聲道:“對一位普通人而言,在指腹切一道小傷口,鮮血很快就會凝固,一兩個星期自動痊愈。但若是在腹部橫攔一刀,不接受特定治療,狀態就會非常危險。每個人都有自愈能力,隻是強弱不同罷了。”


    魏玲玲讚同的點頭:“可是...我發現陳鴻明的自愈能力在逐步削弱,原本隻需要五毫升能量原液,就能讓他的致命傷在二十分鍾左右痊愈,但現在同等傷勢條件下,這個時間要乘以一倍...”


    林宇翻過那隻蒼白的手,靜靜盯著手心的掌紋:“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


    “這...這...”魏玲玲犯了難,最終不得不將玉手一攤,“林教授,你這就太難為我了。


    如果可馨在這裏嘛,她還能引用一堆專業名詞幫你分析,有理有據頭頭是道,可我...沒這個本事啊...”


    屋子裏沉默了許久。


    “林教授,還要繼續麽?”魏玲玲輕輕瞟了一眼陳鴻明那張呆滯的臉,咧著唇角,“我看他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


    林宇略一思量,淡聲問:“幾點了?”


    “呃,下午三點。”魏玲玲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表情有點兒不大自然,“從昨晚到現在為止,都快24小時了...”


    “暫時這樣了,我晚上還有事。”林宇慢悠悠站起身,望著桌角那一大瓶僅剩下四分之一的能量原液,“收拾好東西,我們走了。”


    “好好好!”魏玲玲頓時如蒙大赦,忙不迭點著小腦袋。


    她早就忍受夠了,隻要能擺脫這個鬼地方,隨便怎麽樣都行...


    魏玲玲收拾了東西,提起小密碼箱,忍不住扭頭回望,小心翼翼的出言提醒:


    “林教授,這個人...怎麽處理?”


    “遊戲還沒結束,我需要他活著。”林宇連瞧上一眼的興致都沒有,徑自走過去開鎖,推開房門。


    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衝淡了幾許血腥。一束下午的陽光投射進來,打在陳鴻明臉上。他眼皮微微動了動,終於算是有了一點兒反應。


    林宇一步跨出門,魏玲玲忙不迭緊跟在後頭出去。


    房門重新閉合,室內再度陷入了一片冷寂...


    “我的天啊,本姑娘總算是出來了。”魏玲玲快步跑下台階,張開雙臂原地轉了個圈兒,渾身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


    她深深呼吸,眸光明亮,精致臉頰漸漸恢複了幾分紅潤。


    忽然,魏玲玲停下了動作,靜靜望著不遠外趴在花壇上的一隻三色小花貓。


    小花貓靜靜趴伏在那裏,皮毛光亮柔順,正在慵懶的曬太陽,很明顯就是她開車進入盛世華苑時差點兒撞到的那隻小東西。


    “咦?是你哦?不守交通規則的小壞蛋...”她畢竟是個女孩兒,平日裏大大咧咧、性情豪爽,但偶爾也會不經意流露出活潑爛漫的一麵。


    她踮著腳,小心翼翼的湊過去...


    雙方距離五六米,那隻模樣慵懶的小花貓陡然驚恐的瞪圓了眼,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旋即發出一聲刺耳的貓叫,躍進了花叢。


    魏玲玲站在原地,呆呆發怔。


    “你身上的血腥氣太重。”林宇收回視線,緩緩轉過身形,走向了來時所乘坐的雪佛蘭轎車。


    魏玲玲將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徐徐低下頭,凝視自己那雙早已被鮮血浸成黑紅色的鞋子。


    她輕輕嗅了嗅,果然在自己身上聞到了一股相當濃鬱的腥氣,混合著腐爛發臭的味道,令人如欲作嘔。


    “我要洗澡。”她那兩條又細又彎的黛眉擰起來,嘴裏嘟嚷,也轉身向著車子走去了。


    雪佛蘭轎車很快發動,駛離此地...


    而在別墅之中,陳鴻明睜著眼,在地板上動也不動的躺了好久。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直至天色昏暗。


    嗡嗡嗡...


    電話在口袋裏震動,他卻毫無所覺。


    連續響了三次,陳鴻明方才有了一點兒反應,緩緩將手探進破碎的西褲口袋,取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大少,我都給您打一下午電話了!”耳畔傳來的聲音透著焦慮,卻又不失恭謹,“家主今晚要在希悅酒店宴請林子軒,特意吩咐您出席。


    大少?大少?您還在聽我說話麽?您在哪裏?我這就過去接您...”


    陳鴻明坐起上半身,茫然四顧,嘴唇哆嗦:“我...我在...我在...”


    血,到處都是血。


    圍繞在他四周的凝固血塊足有半尺後,好像豆腐似的,高低不平的鋪在地板上,在燈光映照下泛起妖豔的血光。


    他很清楚,這全都是自己的血啊...


    對方的聲音中流露出驚惶:“大少?您出什麽事了?”


    陳鴻明身子一哆嗦,電話從手心滑落。


    他再度伏倒在地,渾身肌肉過電一般抽搐,嚎啕大哭,眼淚宛若斷了線的珠子滾過臉頰。


    “三十二次!三十二次!啊!他殺了我三十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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