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一見王大娘竟同意讓夏謹蓮進去產房,感到麵子被削,她跺了跺腳,語氣不善的說:「我說王大娘,這連我都辦不成的事情,你竟拜托這不知從哪裏來的姑娘?到時候你兒媳婦出了什麽問題我可是不擔那責任的!」


    王大娘連理都不想理她,隻是對著夏謹蓮忙不迭的點頭,「要什麽東西姑娘盡管說,老婆子馬上去準備。」


    王大娘心中暗惱,這沈婆子的媳婦小周氏也就嘴巴厲害,剛才一發現胎位不正馬上說自己沒辦法,就想走人了,現在有個會接生的姑娘要救人,這女人還在那裏烏鴉嘴,她是抽不開身,否則非得甩她兩巴掌讓她閉嘴。


    「我要先幫她順胎位才能夠接生,得準備熱水、剪子……」她一連說了幾樣,看到王大娘點頭就立刻進了房裏,站到床邊安撫那個已經痛到快喊不出聲音來的女子。「等等就好了!再忍忍,先省點力氣不要喊了。」


    那小周氏見沒人理會她,臉色氣得發黑,看著人都進房了她也跟著進去,心中卻暗想著那姑娘年紀不大,哪會有本事?她就在旁邊等著看笑話吧!


    而夏謹蓮見年輕小媳婦皺著一張臉點了點頭後,她才掀開被子,確認是否真是胎位不正,確認後,她才將手放到她的肚子上,慢慢的施展起在宮中學到的正胎方法。


    這是她出宮後的第一位病人,非得要好好的表現一下,不過也幸虧了自己曾在宮裏跟著幾位醫女學過這調整胎位的方法,否則她也沒辦法自信的應下這工作了。


    隻不過這以按摩來轉胎位的方法也是有極大的風險在,所以她絲毫不敢大意,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那年輕小媳婦已經痛得臉揪得死緊,卻還記得夏謹蓮剛剛說的話不敢喊出聲,而夏謹蓮也緊張得滿臉是汗,卻無暇去擦。


    過了大半個時辰,她才終於停下了手,從自己帶來的小布兜裏拿出顆提神補氣的藥丸讓她含著,接著又指揮起這個痛得滿頭大汗的產婦,「好了,胎位正了,快!我說用力的時候就得用力啊!」


    王大娘熱水都端了兩次,卻不敢打擾夏謹蓮,隻能幹站在一旁,現在聽到她說胎位正了,連忙將熱水放著,緊握著兒媳婦的手,哽咽的喊著,「快聽這位女大夫的話出力啊!」


    或許是夏謹蓮剛剛的按摩不隻正了胎位,也幫助加快胎兒滑出產道的速度,沒過多久,一聲嘹亮的嬰啼就響徹了整棟屋子,等夏謹蓮跟著把所有事情全都處理好,走出產房的時候,信朝陵早已站在外頭一臉關心的看著她。


    「怎麽樣?還好吧?」信朝陵見她的長背子上染了血,她的臉色又虛弱蒼白,忍不住關心的問著。


    夏謹蓮點了點頭,知道信朝陵那裏應該也沒問題了,兩個人趁王家人還沉浸在喜悅中的時候沒有多說一句就告辭了。


    夕陽下,她和他並肩走著,像是一副最和諧的圖畫,即使沒有任何言語也勝過千言萬語。


    隻是這和諧的畫麵後,那小周氏一臉陰沉的站在路邊,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要紮進掌心裏,她用憤恨的眼神看著離開的兩人。


    「哼!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敢這麽囂張?等著看吧,我絕對不會讓你接下來的日子太好過!」


    夏謹蓮自然不知道她盡力救人會惹來別人的妒恨,可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跟著信朝陵走回家之後,她就回了自己的住處,才剛梳洗完,對門的信朝陵就來喊人吃飯。


    晚飯很普通,就是一個青菜、一盤花生和一盤竹筍炒肉絲,雖然那肉絲混在大量的筍子裏幾乎快要找不出來,但是夏謹蓮看了也沒說什麽,和洗硯的娘秦嬸客氣了幾句就坐下吃飯。


    她不知道的是,當她神色如常的坐下吃飯的時候,信朝陵才從尷尬不安中放下心。


    一頓飯的時間很快就過了,秦嬸和秦叔他們不是住在這裏的,而是住在前麵一點的土瓦房,洗硯也沒留下,被他爹強行給壓回去,不讓他壞了兩人的好事,所以很快的,這院子裏隻剩下夏謹蓮和信朝陵兩個人。


    燭光微微閃爍,夏謹蓮坐在桌前,看著對麵的信朝陵低聲說著。「有些事情,你還沒告訴我。」


    其實剛剛吃飯的時候她就想問了,但是那時候看著他笑得淡然又帶著喜悅,那些疑問她就暫且先咽下了。


    她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比如說,身為信家子弟為什麽會在這小村裏落戶;比如說,她為什麽在這屋子裏看不見任何一個女人曾經居住過的痕跡。


    信朝陵拿起杯子輕啜了一口茶,曾經身為世家子弟的那種單純質樸早已磨得不剩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在歲月流逝下累積的深沉。


    「謹蓮,你想知道什麽呢?」


    他的手指輕擦過杯沿,雙眼微斂,聲音帶著寵溺和無奈。


    「陵哥哥,你明知道我想問什麽的。」夏謹蓮直直的望著他,抿了抿唇,不想繼續用這種打啞謎的方式說話。「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有為什麽沒有……」女孩的羞澀讓她沒辦法直接問他為何還沒成婚這件事。


    輕歎了口氣,信朝陵明白這是他躲不過的話題,思索著該如何回答,但是看著燭火下的她,那已經脫去了稚氣的容顏,他不免有些恍神。


    看他走神的表情,夏謹蓮忍不住氣惱的低喚了一聲。「陵哥哥!」


    他回神失笑,將手裏的杯子放到桌上,「我知道了,我是在想著該怎麽說呢,」他頓了頓,才又開口,「其實也沒什麽,家裏逼我做我不願做的事情,我不肯,所以信家就將我放逐了。我現在是光有信這個姓氏,卻不再是信家的少爺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是她卻不相信。


    假如她沒有經過這深宮十年的磨練,或許他這簡單的解釋就足以讓她信服,但她已非當年單純的女孩,如今也變不回一張白紙。


    她執拗的盯著他的臉,直勾勾的眼神說明了她不相信,不滿意他如此敷衍的答案。


    信朝陵被她一直盯著瞧,臉上的淡然也有點掛不住,隻歎了口氣,似乎終於發現了,這十年來她的改變不隻外貌,還包括個性,她已經變得精明敏銳,不是可以隨便敷衍的。


    「謹蓮,有些事情實在不需要追根究底,信家的家業大,水也深,我趁這個機會脫離出來也好……」


    他熱衷的始終是對無涯醫術的追求,而不是那些虛名和利祿,而且信家的根本就是醫術,假如信家人的醫術不夠高明,那麽這龐大的家業隻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話說到這裏,夏謹蓮明白他會離家,想必是有不想告人的事情,也不多問,但是另外一個問題他還沒回答。


    「那……為什麽到現在你還……」


    信朝陵一聽她吞吞吐吐的問著,眼底掠過一抹笑意與溫柔,雋朗的臉在燭火下似乎乘載了無限深情。


    「謹蓮你難道忘了?那年我說過,如果你真的進宮了,那我就等你,一直等你……」


    他逐漸低沉的聲音像個魔咒,在她的耳邊蕩漾著,讓她恍惚中又看到了那個少年一本正經的對女孩承諾。


    陵哥哥,可如果我真的被送進宮裏,那該怎麽辦呢?


    如果你真的進宮了,那我就一直等,等到你出宮,到時候我們就像現在這樣過一輩子。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二,像是不經心的一句諾言,她有時候都以為自己快忘了,快忘了那男孩的神情,以為……他也忘了,可時間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卻一直都沒忘記,他也記著一年又一年。


    他眼神溫柔的說著,「別哭,謹蓮。」


    夏謹蓮直到他開口,手撫上自己的臉,才知道自己竟不知何時落下淚來。


    她不知已經有多久沒流淚了,但是今天卻因為他流淚了兩次。


    「陵哥哥……為什麽要等……太傻了,你可曾想過,假如我沒辦法再出來呢?那你該怎麽辦?」


    信朝陵笑得一臉堅定,「沒有假如了,我這不是把你給等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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