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裏,所有人表麵應聲,卻沒人把信朝陵的名字給供出來,甚至還有人偷偷想著,幸好信大夫平常不愛出門,沒有病人求診的話通常都待在他那個小院子裏,不會被發現。


    那小兵等了半天見沒有人推舉也沒有人自己站出來,火氣忍不住就大了起來。


    「怎麽?你們這個村子竟然連一個大夫都沒有嗎?我告訴你們,就算是一個老得動彈不得的大夫,你們也要把人給我交出來,否則完成不了一村至少一個大夫的條件……」那小兵冷笑幾聲,言語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小周氏站在人群外覺得無趣,畢竟這村裏的大夫就信大夫一個人,她雖是貪賞想把名字給說出去,但要真說了,以後她也不用在這村子裏走動了,畢竟這一得罪可是得罪了全村子的人啊!


    就在百般無聊的時候,她忽然看見了從遠處走過來的夏謹蓮,那嫋嫋婷婷的身姿,再加上那天在王大娘那裏的過節,讓她眼裏頓時像是點燃了火。


    這時候那小兵語氣更是不佳的又吼了幾聲,小周氏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了一個壞主意,連忙往夏謹蓮的方向跑去,然後出其不意的緊抓著她的手,扯著嗓子大喊,「這裏有個大夫!」


    小周氏這一聲大喊,所有人全都安靜了下來,那小兵露出滿意的微笑,村民則是惡狠狠的看向她,但在看清她手裏抓著的人是誰後又同時換上同情的神色,卻沒阻止。


    「喲?是個女醫?這倒是少見。」小兵一看見小周氏抓的人,眼神充滿驚奇。「不過不管了,帶走!」


    這世道女子雖也可以行醫,但女醫卻依舊稀少,大多是在貴族或者是富豪之家才會培養或者是聘雇得起,沒想到在這個小村子裏竟然也會有一個女醫存在。


    夏謹蓮今日去看王老實兒媳婦生產的情況,怎知才走到半路就被人猛地拉住,還沒等她掙紮就聽小周氏喊了那一聲,心裏不禁升起一股不安。


    但她仍保持冷靜的看著說話的小兵,沒有一般小老百姓唯唯諾諾的樣子,反而一臉大方的坦然問著,「這位官爺,不知道突然說要把小女子帶走是為了何事?」


    小兵也是有幾分眼力的人,從她的談吐舉止還有那坦然大方的氣度,猜想這女子的來曆應該不簡單,也就客氣的說了下聖旨的內容,然後又道:「姑娘,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的地方請海涵了。」


    夏謹蓮倒是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南方疫情的事,出宮之前,她就大致聽過南方那裏的災情,隻是沒想到這水災之後的疫情竟變得如此嚴重。


    她斜眼看著那個身邊笑得得意的小周氏,大概猜到了這婦人的想法。


    以為害到了她,所以洋洋得意?她在心中冷笑著。


    小周氏察覺了她的眼神,更加得意的仰起了頭,「以為自己的個女醫就驕傲了嘛,瞧我讓你有機會跟著官爺去南方救災救難多好啊!不是挺符合你多事的毛病嗎?嗬嗬!怎麽現在不囂張了?」


    夏謹蓮淡淡一笑,眼中則是毫不保留的鄙視,「你自己沒本事,把人趕走就開心了?真是可笑!」


    那鄙視的表情太過明顯,小周氏忽然覺得自己隻是在夏謹蓮麵前演了場醜戲,忍不住氣紅了臉,跺著腳轉身躲入人群裏。


    然而小周氏的計謀終究是達成了,夏謹蓮準備跟官兵離去。


    本來在人群外另一邊的秦叔好不容易擠到前麵來,看見那隊人馬已經騰出了一匹馬給夏謹蓮,似乎打算就這麽離開,他連忙跑向前,同時喊著,「姑娘!姑娘不可啊!那南方的疫情如此嚴重,您不能去啊!」


    夏謹看著秦叔著急的神情,又看見那領頭的小兵一臉不耐,隻能低聲說著,「秦叔,現在不是我想不想,願不願的問題了,現在聖旨已下,他們得依旨行事,我也不能抗旨,而且剛剛也說了,一村至少要有一人,假如我們村由我去了,陵哥哥就可以不必去了。」


    秦叔臉上露出難色,「但是少爺他……」他相信少爺一定寧可自己去也不願讓姑娘去冒險。


    不過他心裏還是認為少爺比較重要,所以他也說不出阻止的話。


    「無妨。」她露出那夜不歡而散後的第一個笑容,「假如我真的死在南方大疫裏,那也是我的命,就當……」


    她最後的話被一陣風給吹散,秦叔聽得瞠目結舌,卻見她的臉上似乎隱隱散發出光輝,展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美麗。


    沒辦法讓他們說更多的話,那小兵就騎馬過來催促她趕緊上路,夏謹蓮向秦叔點了點頭後,跟著策馬離開。


    秦叔傻傻的看著隊伍離開,直到周遭的村民全都散開了去,他才像是猛然驚醒一般,飛快的往信朝陵的院子方向跑去。


    那散在空中的話語仿佛仍清晰的繚繞在他耳際,讓他心顫不已。


    就當……用我的命還他十二年的情……


    淡然的女音似乎還飄落在風中,沉重的一次又一次盤旋。


    為了把握時間,包含夏謹蓮,這一群廣征來的大夫們是坐著官船南下的,在船上的時候即使她因為怕惹麻煩而幾乎都關在艙房裏不出去,卻還是多少知道這一船的大夫,大多都不是心甘情願來救災的,因為他們知道這次南方的疫情來勢凶猛,這一去有沒有命回來還不知道,而少數本來不知道災情嚴重的後來也都知道了,整艘船上的氣氛更是一片愁雲慘霧。


    隻不過在抵達南方前大家心中總還是懷著一點僥幸,想著說不定等船到了南方時,這疫情就已經被控製住了,到時候可以輕輕鬆鬆的撈個神醫的虛名回家,不用麵對那幾乎無藥可醫的絕望。


    但是上天總是不遂人願,當官船停靠在碼頭的時候,碼頭邊那稀稀疏疏的人影就已說明了問題尚未解決。


    下了船,大夫們或坐轎子、或坐馬車前往驛館時,一路上所見的慘況更是徹底讓他們心裏發涼。


    路上還開著的店鋪隻剩下十之一二,路上有許多人都是一個攙著一個往施藥的地方去,有些撐不住的就直接倒在路邊,生死不明,而驛館對麵便是收容病者的地方,那裏頭傳來的惡臭還有哀號,讓他們幾乎想就此打道回府。


    江南被稱為魚米之鄉,本該是一片繁榮富庶的景象,起碼在夏謹蓮的印象中是如此,而那不過是四、五年前她隨駕南巡時留下的印象,但如今所見到的場麵卻讓她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地方了。


    那些護送他們到驛館的官兵似乎也早預料到眾人在驚愕後的想法,他們冷冷的站在驛館外,毫無感情的說著,「請大夫們先休整一日,明日開始會有人來接各位前往該去之所。」


    夏謹蓮周遭的人不是一臉蒼白,就是一副打算大吵大鬧的樣子,但她卻麵不改色的轉身往驛館裏走去。


    既然來了,她就沒打算逃,學醫之人如果見到治不好的病就放棄,那她這大夫又有何用?


    而且做出吵鬧撒潑的舉動不過是在浪費力氣罷了,並不能改變什麽,還不如好好的休息一日,看明天該有何打算。


    不過,今天在看了這種種慘狀,她唯一慶幸的便是來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不知道現在的他正在做什麽呢?


    而沉浸在自己思緒的夏謹蓮並不知道,她那坦然冷靜的神情全落在下江南這一路上負責看管大夫們的校尉眼裏,他眼底閃過一絲讚賞,對於這始終鎮定淡然的女子又多了幾分留意,更不知道那個校尉心中悄然升起的盤算。


    被夏謹蓮掛念著的男人此刻正風塵仆仆的趕往南方,隻不過不同於他們搭乘官船順風而下的輕鬆,他隻有一開始能乘船,到了接近南方的地界隻能下船改為騎馬。


    信朝陵本來是單獨一個人上路,隻不過半路剛好遇到要往南方的藥材商隊,想著一群人比較安全,就跟著一起南下了,而商隊也是很歡迎多個大夫同行,畢竟以現在南方的情況,多一個大夫便是多一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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