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還有什麽事?」族老不解。


    「據聞,二叔在這十年之間,任意提取信家藥鋪的廢棄藥材轉賣,另外還有族裏祭田每年操辦的情況都有點毛病……」他低頭看著那個神情頹喪不堪的信奉常,冷笑問著,「二叔,你可有理由解釋?」


    族老們一聽就知道他的意思,商議了下,一位族長站了出來,沉聲說:「等一下取出這些年他有碰過的帳冊讓族內的帳房複查。若真有其事,你吃了多少就要全都給族裏吐出來,假如拿不出來的話,就直接送官,並且趕出信家,從此不再承認你為信家人!」


    「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信奉常紅著眼瘋狂的咆哮著。


    族老們不理會他的咆哮,隻是輕輕地擺了擺手吩咐,「拉下去!」


    當信奉常被拉過信朝陵的身邊的時候,他以恨意滔天的眼神直直的望著他,像是想要用眼神殺了他。


    他這些年的計算,這些年的籌劃,竟然被這個小子輕輕鬆鬆的全都毀了?!


    他不相信!信朝陵能夠這麽輕鬆的通過太醫會考,皇上還直接賜了五品醫官的位置?!甚至連徐令微都靠向他那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信朝陵,你到底做了什麽手腳?!他說的都是假的!假的——」


    信朝陵微微一笑,眼底沒有計謀成功的得意,隻是冷冷的嘲諷,「二叔,難道祖父不曾告訴你,我們學醫之人首先就是要相信,但不要相信這世界上有所謂的不可能嗎?」


    是的,他相信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一直在收集那些信奉常犯錯的證據,甚至等到了徐令微主動找上他,表明願意坦白說出當年所有的事情,最後他成功了,替自己和朝萍都報了仇。


    隻是他以為自己會得意高興,心裏卻萬分沉重,直到看見同樣沉默的徐令微,他頓時明白,即使拿回了自己本該擁有的東西,但畢竟犧牲了一條人命,那些得意早已化為沉重。


    信朝陵接手信家產業後,自然不能再繼續留在那個小村子裏,而在他花招百出、無賴的死纏爛打下,夏謹蓮還是被說動隻能跟著搬回城裏來。


    搬回城裏沒過幾天,便到了可以遞牌進宮的日子,夏謹蓮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思念那個看起來慈祥莊重的太後,所以就遞了牌子等著召見。


    到召見的日子,她梳了一個簡單的同心髻,拿出當初皇上賞的兩支絞花菱金釵插在頭上,又綴了幾朵中間鑲了河珠的絨花,披了絲帛,打扮好便乘了馬車到了宮外等候。


    時辰一到,宮門裏走出一個內侍領著她往太後的宮殿走去,在宮殿外她隨手打賞那個小內侍一些銀子,再和宮殿裏頭一個管事嬤嬤走了進去。


    依禮問安之後,夏謹蓮重新站了起來,看看坐在上頭的太後氣色還不錯,心中微喜,淺淺笑問:「太後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奴婢即使在宮外還是掛心著太後呢!」


    太後慈祥的笑了笑,點了點頭,接著說:「不用奴婢奴婢的喊著,你現在已不是宮女了,就喊自己的名字就好。」


    夏謹蓮又福了福身,「多謝太後,謹蓮知道了。」


    太後朝她招了招手,對走到自己身側的夏謹蓮似真似假的抱怨著,「唉,你們那四個有才華的這次全都放出去了,讓我寂寞得很啊!這些剛升上來的丫頭們雖說差事也辦得好,但就是少了你們幾個的機靈。」


    「太後您可別這麽說,這些妹妹們也都是我們之前用心挑選出來的,可是磨練了許久才敢讓她們到皇上和太後您身邊服侍的,您這麽說可會讓謹蓮以為那時候我們幾個教得不夠盡心,才會讓您不滿意呢。」


    太後嗔笑著斜睨她一眼,又轉頭跟旁邊的管事嬤嬤笑罵道:「看看她們幾個姑娘,以前在宮裏的時候多文靜,也不知道這宮外的水是不是甜的,現在一個個小嘴都是越發會說話了。」


    夏謹蓮捂著嘴連忙笑著說沒有,接著又開始關切起太後的身體健康和食膳狀況。


    太後一一回答了,最後又忍不住感慨,「少了你們幾個想法子做新吃食和藥膳給我吃,又少了兩個會說笑和新奇話題的,吃是吃得下,就是日子無聊了點。」


    老人家本來就怕無聊,即使身為太後也不能免俗,就算宮中新奇的東西不少,這幾十年下來也看得膩了。


    夏謹蓮也明白太後的心思,連忙接著說,「太後您不是恩典我們幾個一個月可以遞牌求見一次嗎?每個月我們不就能陪您說話解悶,而且謹蓮以後也會多研究些藥膳,讓太後補補身子,讓您年年都像今日這樣康健。」


    「嗬嗬,這是你說的,你可別哄我啊!」太後被哄得笑逐顏開。


    夏謹蓮和太後又說了好一會兒話,不忘根據太後最近的一些小毛病說了幾個簡單的方子調理,最後又遞上了一個菊花枕,外頭的枕套自是不夠看的,但裏頭的枕心可都是她親自搜羅又曬好填入的野菊花,對於改善太後晚上覺少淺眠的狀況還是有一定的效用,才讓管事嬤嬤送了她出去。


    這次她是自己從宮殿走回宮門的,沒讓小內侍送她,但就在即將要出宮門之前,一側穿著紅色鎧甲的士兵擋住了她的路,她忍不住疑惑的抬頭看去。


    「夏謹蓮,夏姑娘?」士兵正確的喊出她的名字。


    「是,你是……」


    王校尉不禁將眼前僅是略微打扮便十分俏麗的女子和之前隻穿著布衣、不施脂粉的她相比,兩樣打扮都各有韻味,但是她渾身散發的沉著氣度和隱約帶著的清冷味道卻是一點都沒變。


    自從那時在南方見了她之後,他就動了將她娶回去的念頭。


    本來他不知道她不過是個出宮宮女,還想著自己現在的條件實在不算好,雖然是個校尉,但他是個鰥夫,又有幾個孩子,好人家的閨女都是要考慮考慮的,想娶她的念頭也就淡了,直到打聽到她不過是個大齡宮女時,他的心思就又活絡起來了。


    隻是沒想到她竟然是前些日子出宮的四大宮女之一,這樣身份容貌的女人,就是年齡大了點娶了也不吃虧,他想娶她的想法更是確定了下來。


    所以聽說她今日會進宮,但趕緊來等候。


    「我們在南方見過,當初的驛館就是我帶兵守的。」


    一聽到驛館夏謹蓮不好的回憶就跑了出來,她可還沒忘記當初有個小兵說奉了命令不能開門的,結果害他們四處逃竄,還讓陵哥哥受了傷。


    心中雖然不快,但她也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打聲招呼,就打算離開。


    王校尉見她要走倒也不以為意,覺得這不過是因為害羞罷了,便也沒有留她,隻是用肯定的口吻說:「夏姑娘,王某即日就會讓人上門提親。」


    提親?夏謹蓮一時間有點不太確定是自己聽錯了還是他說錯了?否則怎麽會聽見提親這個詞?


    她轉過頭不解的看著他,「王校尉,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不,我沒搞錯,你就等著我提親然後上門迎娶吧!」


    夏謹蓮覺得這事很可笑,輕笑著搖了搖頭,開口解釋,「王校尉,我是不會答應的,因為——」


    他皺了皺眉頭,口氣不悅的打斷她的話,「難不成我這個校尉娶你一個大齡宮女還委屈了你?要知道這許多出宮的宮女都隻能嫁給一些鄉下漢子、甚至是當妾,我可是願意委屈娶你當正妻的。」


    他那口氣實在不怎麽讓人感到愉快,但這也是一般人普遍的想法,所以夏謹蓮倒也沒有動怒。


    她隻是神色平靜的望著他,「感謝王校尉抬愛,隻不過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委屈,且婚配之事也已經有定論了,所以提親之事不需再說。」說完她便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王校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眉頭皺得更緊,冷笑暗道:「推托之詞倒是找得不錯,但是我可不是那麽輕易放棄的人,夏謹蓮,你就等著吧!」


    夏謹蓮對於他的固執和打算,一無所知,走出那扇朱門的時候也就不把方才的那番爭執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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