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驀地回神,暗惱自己居然又瞧他瞧得出神,就連他走到麵前都沒發現。


    「今兒個的商舍似乎有些不同。」她輕咳了聲,不讓自己看起來有些倉惶。


    ‘今兒個不需要持帖,不論是工農工商都能來。」


    「這是商宴,你卻讓不相關的人也來?」


    ‘這你可就不懂了。」他領著她走到商舍門口。「這與商息息相關,要是不多加交流豈不可惜?」


    「是嗎?」她無法理解,想再問話,卻冷不防被人從後麵撞了下,她整個人往前撲去,是東方傾城及時將她摟進懷裏。


    如此親密的接觸教她心跳瞬間漏了兩拍。


    「還以為是什麽髒東西擋在門口,原來是成天隻會跟在男人屁股後麵的唐家麽子。」後頭傳來譏諷,她連忙撐起身子,就怕東方傾城也被她拖累。


    「蘇爺,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子凡是我的拜把兄弟,你要是嫌棄她,不就等於是嫌棄我了?」東方傾城一臉哀怨地說。


    唐子凡微詫地看著他。


    蘇爺聞言趕忙改了口,「不不不,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唐爺是你的拜把兄弟,既然都是自己人,往後大夥就不需要分彼此了。」


    「就知道蘇爺夠豪氣。相信蘇爺自是不會柑信那些關於子凡的蜚短流長了?」


    「那是當然,要是有哪個王八羔於敢在在下麵前亂嚼舌根,在不就斷了他的後路。」蘇爺義憤填膺的說。


    「那倒不用,隻要告訴對方,子凡是我拜把的兄弟,近日我兄弟倆將聯手合作絲造和織造的生意,等一切準備就緒,就會開張了。」他微笑道。


    「握?那好,屆時要是有什麽上好的布匹,可千萬記得先知會我聲,我會全數吃下的。」


    「都還沒看到貨就急著下單,到時候可別向我喊冤枉。」


    「怎麽可能?你在南盛設計的那款祥獸圖,我把它賣到北岩,北岩人可是愛不釋手。對你,我可是很有信心的。」


    「好,到時候一定頭一個通知你。你先進去吧,不然待會可沒位子了。」


    直到蘇爺走遠了,唐子凡還傻楞楞地看著他。


    「怎麽這樣看我?」


    「我何時成了你拜把的?」


    「剛剛。」他說得理所當然。


    剛剛蘇爺那般損她,他一時動了氣便脫口而出。


    「既然舒家在南盛有織造廠,你又何必要和我合作?」心慌的她追問。


    她難以形容此刻自己內心的激動,他這麽處處幫她,就隻因、為想交她這朋友,為什麽?


    「子凡,你可知道南盛和西引距離幾千裏遠?與其從南盛把貨賣到西引,倒不如另辟據點,更可以省不成本。」東方傾城笑道。


    他說得理所當然,她聽了卻像是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這股說不出的失落,令她心中頓時生起一把無明火。


    「這位兄台若想進來就別客氣,今天舒家商舍下分士農工商皆能進入。」


    她瞥見他轉過身,熱絡地接待在門口踟躕不前的男人。


    「可,我隻是個種青裸的,也能進去?」


    「當然可以,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兄台?」


    唐子凡將一切看在眼裏,驀然發覺自己和個素末謀麵的人沒有不同,他都是一樣的熱情款待。是她太自以為是,才會以為自己在他心裏是特別的。


    這領悟教她氣悶地轉身要踏進商舍,卻聽到後頭傳來東方傾城的聲音。


    「不好意思,裏頭座位己經額滿,還請孟爺下回請早。」


    孟爺?唐子凡急忙回頭。


    「你是什麽東西?敢攔著大爺?」孟揚天不滿地瞪著他。


    「在不是舒家總帳房東方傾城,今日商宴由在下主持。今晚與會人士不限定資格,所以裏頭已經坐滿,不能放行,還請孟爺見諒。」他姿態極低地陪笑著。


    「東方傾城?」孟揚天惱火地眯起眼。「你剛放一個農夫入內,卻將我擋在門外?真不知道舒爺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有何想法!」


    「我家爺兒說過,今晚的商宴由我全權負責,任何後果皆由我一人承擔.」東方傾城抬眼,喻笑的瞳眸進現不退縮的堅持。


    「東方傾城,本大爺記住你了!」孟揚天話落,拂袖而去。


    「你確實該記住我。」他笑道。


    等著瞧他怎麽搞垮孟家的絲造局。


    目送孟揚天離去後,他回頭笑娣著唐子凡。「走吧,商宴該開始了。」


    不敢相信他竟將孟揚天給擋在門外,畢竟孟揚天可是西引數一數二的富商,孟家的絲線還得過女帝的讚賞,是宮中年年采買的貨品之一。


    「你得罪他不要緊嗎?」


    「你都不怕得罪他了,我怕什麽?」他不禁發噓,大手拉她走進廳內的上座。


    唐子凡如坐針氈,沒想到他竟然將她安排在上座,身旁坐的皆是叫得出名號的商場大老,而麵前是黑壓壓的一群人……她仔細瞧了瞧,還真是滿座了。


    難道說,他在接待每個人入場時,還真的一個個數過了?


    正付著,商宴已然開始,東方傾城毫不怯場地站在正中央,教人搬來一張茶幾便往上一站。


    她正疑惑著,便聽他說:「大夥好,在不是舒家總帳房東方傾城,今日能與各位結緣,是在下莫大的榮幸,但是大夥必定疑惑我為什麽要站在茶幾上,可有人知道原因?」


    有人大聲喊著,「你是要展露你那張臉吧。」


    「說的對極了,我既生得這般好看,要是不能讓大夥都看個清楚,你們可就虧大了。」話落,底下隨即哄堂大笑著。


    唐子凡不禁也跟著笑了出聲。但她明白他的用意,雖說他長得夠高,每個人都清楚地看見他,但他卻不見得能夠看清楚每個人。若能看清楚每個人,則讓他得以在一問一答間有所獲,甚至牽線找到商機。


    隻是……就算他看得見每一張臉,又怎會記得誰是誰?


    她聽著他開始講述他的行商理念,許多創新的觀念都是她聞未所聞,不隻她,所有人聽得入神,尤具商人更是大受震撼撼,廳裏霎時鴉雀無聲。


    「可是,東方先生,我隻是個賣粉糕的小店家,根本用不到你傳授的商道。」


    突地,有人提出問題。


    東方傾城看向他。「羅老板,你叫我傾城就好了。」


    他話一出口,那人霎時激動不已,像是沒料到他居然會記得自己的名字,而且態度還如此平易近人。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你做粉糕使用的原料都是小米粉,對不?可是我要沒記錯的話,北岩人很喜歡吃青裸蒸煮或煎炸的烙餅脖脖,而你既然會做粉糕,想必青裸類的食材也會運用吧?」


    「傾城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羅老板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過青棵類的食材確實是難不倒我。」


    「這就對了,要是你一直隻做粉糕,你的生意範圍就會被限製在西引,但你會做青棵類的食物,就可以製成各種特別的幹糧,交由舒家幫你賣往北岩,室於包裝方麵,這裏有做油紙的孫老板,他可以協助你,至於材料,這裏也有種青棵的卓老板,在這商舍裏具備了各種人脈,而以舒家替各位穿針引線,如此一來,豈不是相輔相成?」


    他這話一出口,被他點到名的人莫不震愕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是進門時隨口介紹過,他居然就記得一清二楚,而且還清楚指向他點到名的人,更驚人的是,他真的很有生意頭腦,分析得頭頭是道,教大夥大開了眼界。


    就連唐子凡都折服不己,她直盯著他寬實的肩頭,對他極為敬佩。


    兩人雖相識不久,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對他不感陌生。


    看著他那溫煦的笑,她不禁想,也許是他渾然天成的親和力才讓每個和他相處的人都感到自在而舒服。


    這樣的人對她而言是說不出的特另蟒在,她以往從沒遇到。


    要是跟在他身邊,她必定能學得多,如此一來,她也不要卑劣地利用他人了。


    她要怎麽做才能更親近他?


    看他姿態不傲不狂,妙語如珠地逗得眾人哈哈大笑,偶爾卻又正經得教人心生崇拜,說出的每句話都是讓人無比受用的金玉良言,每個人莫不靜心聆聽。


    他將現場的氛圍掌控得恰到好處,不讓人感到嚴肅,但也不會太過隨性而失了分寸,如此圓滑又善於收買人心的商者……也難怪舒仲尹會如此倚重他,敢放手將大部分的產業交由他打哩。


    這樣的人,不可能是屬於她的,而她該怎麽做才能緊抓著他……


    商宴結束時,外頭下起傍沱大雨。


    東方傾城指示下人備妥油傘和馬車護送住在遠處或是徒步而來的賓客,如此周到的做法讓人對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更對他推崇至極。


    等到所有人都離去,他才驚覺,連自己的馬車都給指派送客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唐子凡抿唇低笑著。


    這人果真是以誠待人,心思全擺在他人身上,連自己都給忘了。


    「那就麻煩你了.」他也不推卻,打著油傘跟著她一道上了馬車。


    他本該避嫌的,但要是這麽做,就怕被她發覺他早已看穿她是女兒身.他想,她之所以扮男裝,必是有難言之隱。


    她若不說,他是不會過問的。


    況且,他很喜歡和她這樣相處的模式,她很聰明學得極快,就算是個姑娘家也無妨,他願意傾囊相授,就希望有一天她能不再需要依借任何人。


    想著,肚子突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坐在他對麵的唐子凡不禁低笑。


    「唉,我忙了一整天,連飯都忘了吃,你就別笑我了。」


    她止住笑意地看向他。‘那要不要到我家?這時間家裏通常會替我準備夜宵,來不來?」


    「好啊。」他的生意經還沒說個痛快呢,巴不得和她多聊些.


    於是馬車轉了向,朝城西前行。


    一回到家門前,門房隨即開了門,打著油傘走來。「少爺。」


    「吩咐下去,說有貴客到,要廚房準備點食物。」一踏出馬車,她隨即沉聲吩咐。


    「小的知道子。」說完便奔向廚房,「什麽貴客?我不過是來蹭飯的。」東方傾城隨著唐子凡走到主廳。


    「今天你替我和蘇爺牽上線,還介紹許多人給我認識,自然是我的貴客。」


    「那也是替我自己牽線。」他笑道。


    「那麽你是真把我當拜把兄弟?」


    「對。」他想,這份心情肯定是為彌補當初自己來不及救妹妹無雙而產生的。


    現在的他有足夠的能力去幫助想拯救的人,不讓任何遺憾發生。


    「那你還敢說你待人都是在商言商,絲毫沒護短?」有吧,他待她確實是特別的。


    撓了撓臉,東方傾城突地神秘兮兮地靠近她。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教她驀地屏住氣息,大氣都不敢出。


    「噓,小聲點,別讓人發現我偏心。」


    她怔了下,不禁揚笑。


    那笑意如一陣溫柔春風,無預警地吹進他心坎裏,教他莫名神馳,心頭不住跳顫著。


    他這是怎麽了?


    他有些狐疑地摸上胸口,但雙眼仍貪戀著她的笑顏。


    雖然知道她是個愛笑的人,但她的笑大都是客套而虛應的,甚至是有目的的討好,根本不像現下這般打從內心的開懷,教他也被感染了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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