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詫然一愣,驚訝的不隻是這消息本身,而是老板竟然如此重視這樁婚姻,看起來不隻失足掉進愛河裏,而是徹底溺水了。


    “可是如果少了夫人手中的股票,股東那邊的壓力恐怕會增加。”身為老板的得力助手,徐偉民不得不盡責地提醒老板,外頭那股策動謀反的勢力正逐日擴張,這個“感性”的決定很可能會讓他丟了目前的大位。


    “要是怕他們,那我真的沒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先去估算一下從小股東手上收購股票的可行性。”莫傑神色自若地下令,沒有半點畏懼或猶豫,因為想到某個使他心安、溫暖的女人,俊唇甚至漾開一抹笑。


    他所愛的那個女人,她的心,比起那些有價證券更重要,有錢也買不到。


    失去股票,他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從別處掙回來,但失去唐海茵,他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另一個足以填補他心中那塊空缺的女人,日後不曉得又要忍受多久無滋無味的日子,因此他的心馬上就作出明智抉擇——


    他要她。那個對他而言絕無僅有,最珍貴的女人。


    至於權利,那是另一個跟她無關的戰場,他不想把她扯進這些醜陋的事情裏。


    “是,我知道了。”老板的確是在“感情用事”,但下屬無權幹涉主子的決定,隻能默默替自己和老板的前途祈禱,繼續幫忙留意對方動靜。


    “今天的會議全部提早,能刪的行程就避免,重要的文件快拿過來。”莫傑忍著渾身酸痛挺直腰杆,拿起筆。


    “總裁的意思是……”特助又是一怔。


    莫傑咧嘴而笑,說出一個新婚男子的心聲——


    “我要準時下班。”


    另一頭,唐海茵重返工作崗位的第一天,沒率先站在第一線招呼客人,而是一反常態,經常站在工作台後整理餐具,自願負責較吃力的工作,否則被熟客問起新婚生活,她真是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心情愈來愈悶。


    “怎麽剛放完婚假回來就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是不是這幾天跟老公玩得太凶、太累了?”高秀珍觀察到她的“失常”,晚上趁著空檔過來關心一下,合理地揶揄她那臉倦意是因為太“性”福所致。


    唐海茵搖頭連歎氣,動作很沒力地擦著餐盤。


    “總不會是那個男人突然破產,還是被你發現他其實有別的女人吧?”她胡亂往情、財方向瞎猜。不料唐海茵真的點頭——


    “差不多是那樣。”雖然不是女人,但那男人的確是“另有所愛”沒錯。


    “真的嗎?”高秀珍訝異莫傑的“人不可貌相”,正要追問清楚,眼角就瞥見踏進店裏的客人……


    “所以現在走進來的那個男人是個兩袖清風,虛有其表來討打的負心漢嘍?”


    唐海茵聞言抬頭,一見到笑容滿麵的莫傑,還沒跟老板多作解釋,馬上就丟下手邊工作走到他麵前。


    “你來幹麽?”她沒好氣地問,下意識看看店裏其他客人,幸好之前認得這個男人是她男朋友的客人都走了。


    “接我老婆下班,一起回家。你沒給我鑰匙,我怕你先回去,不讓我進門。”


    對喔!她怎麽沒想到這招……


    “不過就算那樣,我也會在門口站一整夜,等你幫我開門的,老婆。”他看穿愛妻的心思,低頭在她耳邊輕語,肉麻兮兮地喊她。


    親昵的小動作惹來外場同事和幾桌客人的注目禮,高秀珍也站在櫃台後朝她擠眉弄眼,害得她很不好意思,立刻把老公——不對!是這個厚臉皮的男人拉到角落去。


    “我今天要加班。”


    “加到幾點?”


    “不一定。”因為不是真的,所以很難說得準。


    “那我正好可以留下來喝杯飲料,吃點東西,今天事情太多,根本沒時間好好吃飯。”他順理成章地坐下,要點餐卻不看菜單,而是笑眯眯地望著她。


    “你覺得我吃什麽好,老婆?不要太飽的,待會兒我們還要一起吃飯呢!”


    誰想跟你一起吃!


    唐海茵睨著那個不請自來的男人,很想這麽大吼,但礙於身處公共場所,她隻好盡職地拿起菜單,替他選了份三明治和補充精力的特調蔬果汁——這絕對不是因為在乎他喔!隻是因為他是客人……


    “馬上來。”


    “我等你喔,老婆。”他不怕害臊地在背後喊,好像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夫妻一樣。


    她頓了下,加速往前走,假裝沒聽到沿途的竊笑聲。


    “喂,你快說清楚他到底是沒錢還是多情?我才能決定要去教訓他還是先跟他收錢呀!”高秀珍作勢挽起袖子,要衝出去進行危機處理,但臉上卻帶著明顯的調侃。


    “都不是。”她很無奈地瞅了老板一眼,拜托老板別再故意取笑她了。


    “哎呀,恩愛就恩愛嘛,不用怕人知道。”因為唐海茵兩頰羞紅,高秀珍還是將她的“失常”歸類於婚姻太美滿,回頭還很夠意思地交代廚房多送一碗精力湯給他,老板招待。


    由於不方便多作解釋,唐海茵也隻能“笑納”老板的好意。


    不過轉頭看著那個泰然自若,坐在桌邊吃東西的男人,她的笑容又心酸地撤去……


    多麽熟悉的一幕,重疊著他們相識之初的畫麵,隱隱挑動一股帶著苦澀的甘甜,滲進她的記憶。


    當時這男人走店裏,仿佛就注定占據她的目光,在心中留下抹不去的印象,好感油然而生。她因他溫柔的笑容莫名悸動,不自覺惦掛著他的煩惱,在他麵前流淚,又笑著約好下一次見麵……


    一幕一幕,她的心都如此誠實地記錄、感受,而他卻是戴著虛假的麵具,盤算著她背後的利益,無視她的真心。


    現在呢?他坐在這裏又有幾分真假?除了擾亂她心情的功力不減之外,真的在意她了嗎?


    莫傑忽地抬頭,對上她思索的目光,綻開一個燦如驕陽的笑容。


    她倏然別開視線,惱他過分耀眼的笑,更惱自己竟然在思考這個可能性。


    唐海茵,你就這麽沒用嗎!


    她氣惱地質問自己,用力擦拭無辜的盤子。


    瓷盤愈來愈明亮,她的心卻愈來愈混亂。


    氣他、氣自己、喜歡他、不喜歡他、愛他、不該愛他……


    噢——那個男人究竟要纏著她到什麽時候?


    顯然,莫傑的毅力,比她所想的持久很多。


    轉眼過了半個月,他仍堅持睡在那張小沙發上,即使身體總殘留著無法根除的不適,家裏的家具總是絆到他的長腿,有時在浴室裏轉個身就會撞上置物架,甚至可能因為環境、濕度的改變,早起的時候,開始出現疑似過敏的症狀,打噴嚏、流鼻水與鼻塞陸續報到,足以見得他和這個老舊窄小的空間多不對盤,但他仍然固執地住在這裏看她臉色。


    早點下班,他就到店裏等她一起回家。晚點下班,他真的會站在門口等到她開門為止,假裝一副好癡情的樣子。


    唐海茵實在不想理他,但腦子這麽想,心卻始終狠不下。每次他來店裏接她下班,老板和同事還會催她快點回去,調侃他們這對新婚夫妻的感情實在恩愛得讓旁人看不下去。


    然而這天,那個總是“笑臉迎人”的男人居然反過來擺張冷臉給她看,走出店門沒多久便口氣不佳地質問她:“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哪個男人?”


    “在店裏,櫃台後,戴著一副細框眼鏡,打了一排耳洞,頭發過長,膚色太蒼白,笑起來像女人一樣,脂粉味很重的那個男人。”


    “他是我們老板的弟弟。”人家趁著回國期間特地來店裏幫忙,他怎麽可以這樣說人家,真失禮。況且他明明隻是長得比較秀氣而已,學藝術的人外表“飄逸”一點又如何,不知道現在花美男正流行嗎?


    “你幹麽跟老板的弟弟有說有笑,聊得那麽開心!”一聽到對方的身份,莫傑火氣更大。


    “難道我要苦著臉對他哭嗎?”這男人很好笑耶,她不過跟那人簡短聊了幾句,說話時間還沒其他同事長,他幹麽一副抓到她紅杏出牆的誇張反應。


    “當然……不是,可是你老板之前還想把她弟介紹給你,所以你不要跟那個男人太親近,免得引人誤會。”要是早知道那家夥就是之前差點被介紹給她的人,他剛剛連忍都不會忍,立刻就會衝出去把妻子拉回家。


    他嫉妒唐海茵對那男人綻露的笑容。這女人可知道自己有多久都沒對他笑過了,居然在別的男人麵前隨便露出那種甜美可愛的表情……


    “會有什麽誤會!你以為人家不知道我結婚了嗎?”


    “他知道就好。”他接得很順,怒意稍減,對於她承認自己已婚一事感到頗為滿意,不過下一瞬間又發現一個“起火點”——


    “你的戒指呢?”他拉起她的手確認,十根指頭上真的空無一物。


    “放在家裏,戴著工作不方便就拔下來了。”她忿然抽回手,冷聲回應,不喜歡他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嚴厲表情好像在責怪她犯了什麽滔天大罪。


    “不方便也要戴著,至少放在身上,那又不是一般的戒指,是我們的婚戒!”他疾言厲色地強調,不準她輕易拿掉那枚意義非凡的戒指,仿佛隨時也可以將他拋棄一樣。


    “等我們離婚就什麽都不是了,現在拔下來也好,不會在手上留下任何痕跡,說不定還會有熱心的客人幫我介紹新對象呢!”她負氣頂嘴,故意瞄瞄手指,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


    其實今早拔下戒指前她還掙紮了好一會兒,沒帶在身上主要是怕弄丟,不是嫌累贅。


    “你!”俊雅的臉孔忽然扭曲脹紅,橫眉怒目,似乎氣炸了。


    她等著他咆哮怒吼,拉高嗓門開罵,但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卻隻是輕輕拋出一句——


    “走吧,司機等很久了。”他掉頭走在前頭,步伐不快地等她跟上。


    轉身的瞬間,極短的一秒,她瞥見男人陰鬱的眼底有抹受創的晦澀。


    她走在後麵,看著男人孤單的背影,心口揪得好緊,一點也沒有吵贏架的高興,方才對他的怒氣全都比不上傷了他的難過……


    所以她才說不想跟他吵架,不想恨他,為什麽那男人還偏要來招惹她,害她成了口不擇言的壞人,現在好氣自己的毒舌,後悔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這一晚,家裏格外安靜,他們幾乎沒什麽交談,莫傑也不像往常那樣主動過來找她“抬杠”,而她也因為想道歉又拉不下臉,不曉得該怎麽麵對他,索性早早躲進房裏當縮頭烏龜。


    夜裏她睡得不太安穩,暗自揣測外頭那個男人的心情究竟是生氣還是傷心?


    見他一直繃著臉不說話,或許明天他就會提著行李離開,放棄委屈地窩在這裏跟她“抗戰”。


    這樣也好,她總算可以擺脫那個男人引起的混亂,結束這一切……


    但,為什麽她心裏還是悶得發疼,沒有半點開心的感覺?


    唐海茵,你不是希望他快走,永遠不要再來煩你嗎?


    她自問,卻得不到答案。因為她的確是隻烏龜,不敢麵對內心深處真正的聲音……


    隔日,她因為前夜睡不安寧,起得比較早,心裏已經想好麵對他的臭臉,作好若無其事“歡送”他離去的心理準備。豈料一出房門,見到的卻是一桌豐盛早餐和一張朝氣蓬勃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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