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河的河水在韋奇奧橋下迤邐而過。赫爾和格蕾絲手挽手,順著河水,悠閑地漫步在祥和、典雅的佛羅倫薩街頭。


    阿諾河邊,有不少藝人們投入地演奏著世界名曲,不時有路人往他們的器皿中投入零鈔。看著這一幕,赫爾和格蕾絲相視一笑。


    赫爾指了指一直被格蕾絲右手提著的琴盒,眨了眨眼。


    格蕾絲默契地挑了挑眉毛,“一起來吧,上次我太忘我了,你的即興舞蹈,我沒看真切。”


    “不行啦……”赫爾難為情地四下張望了一番,到處都是遊人,演奏的藝人也不在少數。在這種地方跳起古典芭蕾舞來——那轟動可想而知。


    格蕾絲看著赫爾羞澀的樣子,格格地笑了起來,“小家子氣,跳個舞也害臊。”


    赫爾雙眼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望著格蕾絲,是不是他對格蕾絲的改造太過火了?短短的幾天工夫,她就學會奚落人了!


    格蕾絲朝赫爾嫣然一笑,把琴盒打開,取出小提琴,瀟灑地把琴盒扔在了地上。她側著頭,試著拉了幾下,調了調音。


    “你真的不一起來嗎?”她衝赫爾眨了眨眼。


    赫爾屏住了呼吸。現在,格蕾絲左手腕上嵌著藍綠色寶石的手鐲恰好和她的眼睛成一水平線。陽光熠熠地照射在她的手鐲上,仿古人造手鐲璀璨奪目。然而,最生動的還是她的眼睛,此時,格蕾絲藍綠色的瞳孔裏流露出愉快的光芒,在向赫爾發出邀請。


    “來嘛,有什麽好害臊的?”她最後一次央求著。


    赫爾用極大的毅力,才控製住自己,沒有傻嗬嗬地就走到她跟前,呆頭呆腦地翩翩起舞。他咽了口唾沫,刻意板著臉,做出一副古板的樣子,說:“你拉吧,我聽你拉琴。”


    格蕾絲爽朗地笑了。她俏皮地擠了擠眼,似乎在取笑赫爾的矜持。微微一沉吟,她拉起了弓,熟悉的旋律從她指尖飄灑而出。


    “《歡樂頌》?”赫爾驚訝地脫口而出。一直以來,格蕾絲總是愛拉一些難度很高的小提琴曲,可是,今天她居然拉出了人人耳熟能詳的《歡樂頌》,赫爾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幹嗎這麽吃驚?我又不是自命不凡的老古董。”格蕾絲不悅地嘀咕著,手裏的弓拉得更起勁了。


    熟悉歡快的旋律在阿諾河畔流淌著,遊人紛紛駐足,欣賞著這個有著淺金色頭發的女郎的即興表演,零鈔雨點一樣飛進了格蕾絲隨隨便便扔在地上的琴盒裏。


    在演奏的間隙,格蕾絲不忘向赫爾挑挑眉毛,示意一下琴盒裏的鈔票。


    赫爾默契地笑了。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初識格蕾絲的那個雨夜,他們為鈔票而起的爭執。音樂聲越來越歡快了,赫爾感到自己的雙腳已經不受控製了。他不由自主地向格蕾絲靠近著。


    格蕾絲凝視著赫爾,藍綠色的眼珠子裏夾雜著淘氣的戲謔和真誠的快樂。在她藍綠色的眼波中,赫爾融化了。


    他的雙腳輕快地動了起來。不是古典芭蕾的舞步,而是輕快的改良版恰恰。麵對麵地,他迎著格蕾絲,配合著音樂聲,隨意地舞動著,全然不理會周遭的人群善意的哄笑,仿佛他的世界裏隻有格蕾絲存在一般。


    格蕾絲格格笑著,銀鈴般的笑聲隨著《歡樂頌》悅耳的音樂回蕩著,她也不由自主地隨著赫爾靈活的舞步,輕輕挪動著自己的雙腳。


    赫爾和格蕾絲都不記得他們到底反複拉了幾遍《歡樂頌》了,熙熙攘攘的阿諾河畔成為了他們兩個人的舞台。


    “好渴啊!”格蕾絲拉完最後一個音符,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她驚訝地發現,太陽已經漸漸西沉,桔紅色的陽光把阿諾河染成了金黃色,流淌的水波裏跳動著金色的光芒,溫暖而美麗。


    赫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我遂了你的願望了吧?想不到,竟然跳了這麽久。”他寵溺地拍了拍格蕾絲的腦袋,把她金燦燦的頭發弄得亂亂的。


    “哼,自己的頭發超級容易變成雀巢,就喜歡別人的頭發和你一樣亂亂的。”格蕾絲冷冷地說了一句。


    咦?她生氣了……赫爾忙不迭地縮了手,抱歉地望著格蕾絲。他今天好像是有些過分了:又是拉她的手、又撥弄她的頭發……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孟浪之徒?


    格蕾絲拿起了地上的琴盒,一言不發,沉著臉,收拾著裏麵的零鈔。


    “格蕾絲?生氣啦……我……我道歉……”赫爾試探著小聲呢喃。


    格蕾絲不睬他,頭垂得低低的。


    “格蕾絲……”赫爾沒轍了,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要幫她收拾。


    “不用你幫忙!”格蕾絲倏地把琴盒挪過一邊,背對著赫爾。


    “喂,我道歉了還不行嗎……”赫爾在她身後無奈地說著。


    沒有動靜。


    “唉……”赫爾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地撓著她的後背,“你就睬睬我嘛……”


    “撲哧!”一個怪異的聲音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赫爾揚起了眉毛,這聲音怎麽聽都像是笑聲啊。


    “騙倒你了!”格蕾絲扭過頭去,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淑女竟然學會騙人了!赫爾的雙眼發直。這還是那個一本正經、無趣乏味的格蕾絲嗎?才幾天工夫,她就變身了!到底是他的改造有功,還是……這個天真活潑的她才是她的本性?


    “哈哈,看把你騙的……”格蕾絲不無自豪地笑嘻嘻地望著赫爾呆呆的模樣。


    “唉……”赫爾長出一口氣,感歎道,“想不到你這麽快就學成滿師了,我老人家也該功成身退了。好好好,淑女改造工程結束!這裏有一個小騙子!”


    “哈哈……”格蕾絲用琴盒打了一下赫爾的肩膀。


    “喲,要更正。不單是個小騙子,還是個暴力女!”


    “小姐!小姐!”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打斷了格蕾絲和赫爾的公然耍寶。


    格蕾絲詫異地循聲望去:一個白發蒼蒼、衣冠楚楚的老人正激動地望著她。


    吵吵鬧鬧沒半點儀態的格蕾絲立刻搖身一變,成了一位端莊秀麗的淑女,“老先生,有事嗎?”溫和謙虛而不失高貴風度,又是一個典型的蒙娜麗莎的微笑。


    “嗤……”赫爾忍不住笑了,她變身的速度可以破紀錄了。


    格蕾絲很技巧地揣了赫爾一腳,然後繼續端莊地望著老人。


    老人顫抖著對格蕾絲說:“小姐,我可以看看你的小提琴嗎?”


    赫爾驚奇地發現,格蕾絲臉上的表情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她草草地把仍然拿在手裏的小提琴放進了琴盒,有些失禮地說:“對不起,老先生,我的小提琴沒什麽好看的。”


    “不,這把小提琴的線條、形狀,還有琴漆的光澤……這太像是斯特拉迪瓦裏琴了!小姐,你讓我看一看琴腔底部的銘文,我隻要看一下就可以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大師安東尼奧·斯特拉迪瓦裏的名琴‘帝王’了……”老人顫抖的手向格蕾絲伸了過去。


    “對不起,老先生,您弄錯了。”格蕾絲抱著小提琴,狼狽地轉身就跑。


    赫爾驚訝地跟著她,一直跑了幾條小巷,格蕾絲才停了下來。她看著身後傻傻地跟著她狂奔的赫爾,不禁失笑,“你跑什麽啊?”


    “那你又跑什麽啊?”赫爾朗聲說道。


    格蕾絲的臉色嚴肅了,“沒什麽,隻是不喜歡那個老先生罷了。”


    赫爾聳了聳肩,笑笑說:“斯特拉迪瓦裏琴?那是名琴嗎?”他不經意地掃了格蕾絲手裏的琴盒一眼。


    格蕾絲莞爾一笑,“斯特拉迪瓦裏當然是名琴,還是無價之寶呢!我這把小提琴怎麽跟人家大師級的作品比呢!那老先生真是老糊塗了。”


    格蕾絲貌似隨意的表情在赫爾看來有些故作灑脫。他微微地笑了笑,說:“我也覺得那老先生是眼花了。不過,格蕾絲,你就這樣跑了,把老人家拋在身後可不太淑女啊。”


    格蕾絲顰著眉,“都是你害的!你的理論弄得我都忘了禮貌了。”


    “格蕾絲,你別什麽都往我身上推好不好?!我總共隻是教了你坐在沙發上蹺腿吃飯而已!”


    “還有別的!你把我的女性用品那麽張揚地拿出來了,還……”格蕾絲啞然,她剛才一時情急,把“女性用品”四個字說得要多響亮就多響亮……正牌淑女是不應該這麽沒儀態地在街上討論“女性用品”的。


    “嗬嗬……我都聽見了。”赫爾賊賊地瞅著她直笑。


    “哼!”格蕾絲一甩腦袋,拿著琴盒,高傲地向前走去。


    “喂,淑女是不應該不理睬人的!”赫爾在她身後追著。他可以從格蕾絲的背影看出來,她鬆了一口氣。


    那把小提琴也許真的是什麽斯特拉迪瓦裏琴。即使不是,也十分之昂貴。不然的話,上次他好心要幫格蕾絲拿琴,她臉上就不會露出那麽戒備的神情——她在小心翼翼地護著那把小提琴。不過,她不承認,願意撒著不高明的謊話,赫爾是不會說什麽的。望著格蕾絲纖細的身影,赫爾寬容大度地笑了。


    “赫爾,你落在後麵幹什麽啊?”走出幾步,格蕾絲又回過頭來望著他。


    她還有些不放心。赫爾在心裏說,“沒什麽,剛才你不是說渴嗎,我們去咖啡店喝點東西,再吃點什麽——我可是餓了。”


    他總是那麽細心,她說過的話都記著。格蕾絲凝視著赫爾。她背著陽光站著,臉孔在陰影裏,遮蓋了她眼中的感動。


    “那邊有一家咖啡店,裏麵的提拉米蘇最有名了,要不要到那裏試試?”赫爾猛然想起了格蕾絲說過的,來意大利就是想吃一下提拉米蘇的話。


    “嗯……”格蕾絲沉默著。


    “怎麽了?”赫爾緊走幾步,趕上了她,細細端詳著她的臉。格蕾絲臉上的表情很複雜,無論赫爾怎麽看也看不透。


    “去不去啊?”赫爾問。


    “還是下次吧,”格蕾絲抬起頭來,微微一笑,“我還沒有準備好。”


    準備好?吃個甜品要準備些什麽啊?!頓時,赫爾如墜雲霧裏。


    舞團總監和舞蹈編導大眼看小眼,呆呆地看著赫爾行雲流水一般排練著群舞的舞步。為什麽他跳個群舞都可以這麽開心?兩人相視無語。內心卻得出了一致的結論:赫爾·貝蒂尼是個如假包換的呆瓜。


    “赫爾!”總監叫停了音樂,揚手讓赫爾過去。


    赫爾聽話地走了過來。


    “不錯嘛……”編導上下打量著他,“跳群舞都跳出了感情,小子,我看你總算有點開竅了。”


    “嗬嗬……”赫爾憨厚地笑著。反正他已經逆來順受慣了。


    “想不想跳主角?”編導驀地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


    “想啊。”赫爾答得毫不含糊,臉上還是那副憨厚的表情。


    “嗯……我們團排練的精品演出裏跳《唐·吉訶德》雙人舞的一號男主角今天出了車禍,二號男主角剛好昨天盲腸炎進了醫院……碰巧你以前練過那段雙人舞,你頂上,可以嗎?”


    哇,天上掉下了個餡餅!赫爾興奮得雙眼放光,他總算可以跳主角了。雖然他不太在乎什麽主角不主角的,可以跳舞就行……不過,從群舞演員到主角耶!這個跨度連聖人都會動心!“可以的!舞步我記得很熟!”他一個勁地點頭。


    “以前我跟你說過,跳雙人舞要注意表情,還記得嗎?”編導問。


    “當然記得!我一直在琢磨你的話,越想就越覺得受益匪淺。”赫爾不失時機地賣了個乖。


    “得了,你就別給我擦皮鞋、戴高帽了。時間有限,我不用你管什麽感情不感情的,你隻要把舞步跳對,和莉亞配合好就行!反正,明天上演的是精品舞會,你和莉亞隻是跳其中的一個節目而已,感情是否充沛,觀眾應該不會太挑剔的。”編導悲觀地說。


    這話可有些刺耳。赫爾笑逐顏開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現在馬上去排練!明天就公演了!”編導在赫爾後背狠狠拍了一把。


    “是,好的。”赫爾迅速打起精神來,尋找著自己的舞伴莉亞,“咦,莉亞跑哪兒去了?”他不解地四下張望著。


    “就在我們身後啊。”總監又好氣又好笑地指了指背後,莉亞尷尬地衝赫爾笑了笑。她一直站在這裏,可赫爾壓根就沒有留意到。


    “哎呀,”赫爾也有些尷尬,一邊趕緊拉著莉亞過去排練,一邊悄悄在她耳邊說,“總監的身材像一堵肉牆,把你遮得嚴嚴實實的,我沒看見,真是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莉亞“哧哧”地低聲笑著,臉上洋溢著羞澀的快樂。


    “明天就跳,行嗎?”望著他們倆的背影,總監不放心地對編導說,“照你剛才的說法,赫爾的表演功夫還真不到家啊,他能跳好那段雙人舞嗎?明天就公演了……”總監打了個冷戰,“不行的話,我們幹脆把節目撤下來好了。”


    “你放心,他沒那麽差勁。唉,我剛才那是故意氣氣他的,那小子溫吞的慢熱性子,不狠狠地鞭策一下不行!”


    “喔……”總監遠遠地望著赫爾頎長的身影,讚同地點了點頭。


    “赫爾,你發什麽呆啊?”格蕾絲在赫爾麵前晃動著叉子,尖尖的鋼叉幾乎戳在了赫爾眼睛上。


    “喂,小心一點嘛!”赫爾不滿地嚷嚷。他和格蕾絲正並肩坐在沙發上,一人端著一隻盤子,邊吃邊看電視。


    “你臉上的神情很奇怪啊。一會兒抿著嘴,自己偷笑;一會兒緊鎖眉頭,故作深沉,盤子裏的意大利粉才吃了一兩根……你幹嗎啊?”格蕾絲興致勃勃地問。難得見到赫爾這麽魂不守舍的樣子,她不由得感興趣了起來。


    “沒什麽……”赫爾攪著盤子裏的意大利粉,芝士已經冷卻了,凝成一坨一坨的,看上去讓人有些倒胃口,“唉……”他歎著氣,無趣地吃起了冷冰冰的意大利粉來。


    “你今天一回來就這麽奇奇怪怪的……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今天在舞蹈團裏出了問題!”


    赫爾聳了聳肩。


    格蕾絲興奮地猜測著:“你上次告訴我明天晚上有公演,不回來吃飯了。我說要去看你演出,你說你隻是群舞演員,不看也罷……呀,是不是今天舞蹈團把你刷下來了,明天連群舞演員的份兒都沒有?”


    赫爾難以置信地看著格蕾絲興奮得放光的雙眸。他無奈地搖著頭,感歎地說道:“想不到我被人刷下來了,你還那麽興奮。我真是心寒哪。”


    “嘿,看你這麽一說,肯定不是被人刷下來了……難道是要戴著頭套演串場小醜?”


    “得了得了,越猜越離譜!我明天是主角。”


    “不會吧?啊!”格蕾絲怪叫一聲,什麽淑女的儀態啦,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大驚小怪。”赫爾白了她一眼,又叉了些意大利粉放進嘴裏。


    “這怎麽可能!群舞演員居然會在最後一刻榮升主角!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唉,對了,那你應該高興得原地跳起來,然後再淩空翻個身才對啊。咦,那你應該請我去看演出才對啊,你當了主角耶!”


    “你還是別來了,在台下看得我周身發毛。再說,那個主角本來就是我來跳的,用不著那麽興奮吧。”


    “那怎麽會給了別人?”格蕾絲百思不得其解。


    “呃……”赫爾啞然。


    “看看,這說明你功夫不到家。哈哈,我知道了,你剛才發愁是擔心明天公演跳得不好!哈哈,你不讓我去看演出說明你很緊張!”


    赫爾鬱悶地吃著意大利粉,不吭氣了。


    “哈哈哈哈……”格蕾絲大笑了起來。秀麗的臉龐滿是生動活潑的表情。


    “有什麽好笑的……”赫爾小聲嘀咕著。


    “笑你傻乎乎的,怪可愛的。有什麽好擔心的嘛,你不是一貫都既來之,則安之的嗎?”


    “我有嗎?怎麽人人都說我是這種隨遇而安的性格?”


    “你就是啊。”


    “我也是有激情的啊。”


    “我不覺得。”格蕾絲像發表演說一般莊重地說。


    赫爾沒趣地站起身來,“把你的盤子拿來,我洗碗了,懶得和你在這兒嘮叨。”


    “今天我來洗好了。”格蕾絲大方地說。


    赫爾雙目圓睜。格蕾絲居然非但沒有逃避洗碗,還自告奮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要知道,自從格蕾絲開始在他家裏住下,她對於家務勞動絕對是深惡痛絕,每次做家務看上去就像是在繡花。其他還好些,讓她洗碗絕對會把兩隻盤子都洗成碎片,因為她隻捏著盤子邊緣,一個勁地倒洗潔精,然後在水裏亂晃,還要避免雙手浸泡到水裏……


    最後為了他自己的家當著想,赫爾最終還是把洗碗的重任一力承包了起來,“你今天還好吧?”他難以置信地盯著格蕾絲的臉看。


    “怎麽了,我就不能洗個碗?!”


    “以前都是我洗的……”


    “是啊,那是你不讓我洗!”格蕾絲理直氣壯地說。


    赫爾想想也對。他心驚膽戰地把手裏的盤子遞給了格蕾絲,“不行別勉強啊。”


    “沒問題!現在我做家務不是做得挺好的嗎?”格蕾絲自信十足地說。


    “挺……好……”赫爾違心地念叨著。


    赫爾在廚房門口提心吊膽地看著格蕾絲洗完了兩隻盤子、兩隻叉子和一隻鍋,可憐的餐具總算逃過了一劫。他剛舒了一口氣,格蕾絲又吃力地擺弄起吸塵器來了。


    “喂,今天輪到我吸塵啊。”赫爾趕緊走上前去。想不到格蕾絲會做家務做得上癮了。


    “得了,算你欠我一次,明天你好不容易當上主角,休息一下吧。”


    啊……原來她是在體諒他。


    赫爾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


    “別站在這裏,你妨礙我了。”格蕾絲發號施令。


    赫爾乖乖地依言坐在了沙發上。他細細地看著格蕾絲忙碌的身影。她變了,徹底變了。記得她第一次用吸塵器的時候,差點把自己的手指給吸住。現在,她的動作雖然還是有些生硬,但是,看得出來,她在努力改變著。赫爾不是傻子,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格蕾絲是嬌生慣養的小姐,平時碰都沒碰過吸塵器……可是,現在她居然像模像樣地幹起了家務。不僅如此,她還慢慢習慣了自如地表達自己的喜怒,蒙娜麗莎的招牌微笑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從她臉上淡去了。她的動作依然那麽優雅,談吐也禮貌周全,偶然也會取笑一下人,不過那隻限於和赫爾兩個人的時候……然而,她迅速地活潑了起來。原來,這才是她的本性。


    “你看著我笑什麽?”格蕾絲不滿地嘟囔著。現在她的談吐可不怎麽文雅禮貌。


    “沒什麽,我覺得你變得可愛了。”赫爾微微一笑。


    他烏黑的大眼睛正對上了格蕾絲藍綠色的瞳孔。格蕾絲臉上一熱,垂下了頭。赫爾的五官很帥氣,隨著與他相處的時間增長,他英俊的外表、高挑的身材、溫和的脾氣已經深深地在格蕾絲心裏打上了烙印。


    微妙的情愫在小小的起居室裏滋生著。格蕾絲悶著頭打掃著房間,赫爾拿了一本書,斜倚在窗台上,扭開台燈,悶著頭看了起來。兩人都有些尷尬——這是一種甜蜜、溫馨的尷尬。


    好不容易,格蕾絲打掃完了,她伸了個懶腰,白皙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潮紅。


    赫爾斜眼瞄著,不覺卻恰好迎上了格蕾絲的眼光,兩人趕緊錯開了眼光——又是尷尬。


    “赫爾,我……我想到下麵街上去拉小提琴。”斟酌著,格蕾絲說道。


    啊?奇怪的要求。坐在窗台上的赫爾探頭望了望下麵的街道。冷冷清清的街上沒有一個路人,隻有孤零零的街燈在靜靜地矗立著。


    “不太好吧,這麽晚了。”


    “可是我想拉啊。”


    “聽話啊。”赫爾走到格蕾絲跟前,溫柔地扯了扯她金色的長發。


    心髒在“怦怦”地跳動著,格蕾絲渾身發燙。她感到自己耳朵根都在發燒,“赫爾……”她小聲叫著,忸怩地側著肩膀,不願意麵對赫爾。


    太尷尬了,真是太尷尬了。今天到底是怎麽了?格蕾絲苦悶地想著。她實在不願意在家裏待著了。赫爾今天總是用那奇怪的眼光看著她,看得她心裏真不舒服。


    “我要下去拉小提琴。”她宣布著,語氣沒有赫爾反駁的餘地。


    赫爾暗地裏苦笑一下。他早就發現,格蕾絲有一種習慣:隻要是她想做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無可奈何地,赫爾聳了聳肩膀,道:“好吧,不過隻能在路燈下麵拉。別太晚了,如果有什麽問題,大聲叫我。”


    “好的。”格蕾絲如受大赦一般,匆匆拿著小提琴就往樓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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