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和格蕾絲擠在小小的廚房裏,通力合作煮晚餐。赫爾掌勺,格蕾絲打下手。


    “糟了,鹽用完了,剛才忘了買。”赫爾惱火地望著空空如也的鹽缸。


    “沒關係,我馬上下去買就可以了。剛好街尾有一家雜貨店。”


    “我和你一起去吧。”赫爾摘下身上的圍裙。


    “不用、不用!”格蕾絲連連擺手,“不就是買個鹽嘛,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就連三歲小孩也能自己去買鹽啊。”


    赫爾想想也覺得自己過分緊張了。他笑了笑,說:“小心點啊。”


    “知道了,赫爾,我發現你都快成了∴碌睦鹹婆了。”格蕾絲嬌笑著,開門跑了出去。


    在雜貨店裏買好了鹽,格蕾絲優哉遊哉地往回走。經過了一家水果店,裏麵的橙子金黃金黃的,漂亮極了。格蕾絲不由得走了過去。


    店主笑眯眯地對格蕾絲說:“小姐,要點什麽?”


    “這橙子新鮮嗎?”格蕾絲熟練地拿起一隻橙子拋了拋。


    “小姐,你眼力真好,今天的橙子最新鮮了……”


    “對不起,她不買。”一個威嚴的聲音在格蕾絲身後傳來。店主看著四五個穿著黑衣的高大身影,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格蕾絲回眸一看,四個體格強健的男人正簇擁著一個五十歲上下,頭發銀灰的威嚴男人。


    “過家家的遊戲玩夠了嗎?”男人嚴肅地說。


    藍綠色眼眸裏的活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格蕾絲斂去了臉上的笑意,頓時,她又變成了那個高貴優雅、高不可攀的冰山美人了。


    “爸爸。”她低聲說道。


    一群保鏢謹慎地四散開去,占據了街道上戰略性的地理位置,小心地守護著他們的主人。


    一架漆黑的高級轎車裏,格蕾絲和她父親坐在後座,她的父親滿臉怒容,而格蕾絲臉上則是一片平靜,然而,在她的平靜中卻帶著點點的倔強。


    “你知不知道就這樣跑出來我多麽擔心你!你連護照都放在威廉那裏!一點身份證明都沒有,卻帶著個價值連城的斯特拉迪瓦裏琴小提琴!你簡直是瘋了!”


    “可是,爸爸,我寫過一封信給你,讓你放心的。”


    “你以為那封短短的沒有地址的信就會讓我安心嗎?格蕾絲,我是你父親!”


    “對不起。”格蕾絲淡淡地說著。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責任!”做父親的開始咆哮了。


    “我很清楚。”


    “很清楚你跑出來幹嗎?!天哪,還和一個陌生男人同居!格蕾絲,你是我的女兒!”男人掩住了眼睛。


    “爸爸,赫爾是個君子,他沒有對我怎麽樣!他把床都讓給我……”


    “我知道,”男人冷冷地說道,“不然的話,你以為他還會好端端地待在樓上嗎?”


    “爸爸,你監視我!”格蕾絲平淡的語調陡然提高了八度——她生氣了,“你侵犯了我的隱私!”


    男人歎了口氣,“格蕾絲,身為王儲的女兒本來就沒有多少隱私可言——你必須學會麵對公眾。”


    格蕾絲焦躁地嚷著:“身為王儲的長女、王位的第二號繼承人、y國的公主,就必須像個木偶娃娃一樣,隨時隨地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接受民眾的祝福嗎?爸爸,我也是人!我也有喜好!”


    “你喜歡拉小提琴,我就把斯特拉迪瓦裏琴送了給你,還給你請了第一流的老師。”


    “爸爸,那是不同的!過去的二十一年裏,我一直隻能在宮廷裏拉小提琴,聽我拉琴的都是那些達官貴人,他們裏的很多人連休止符是什麽都不知道!即使通曉音樂的人,他們來聽的也不是我的音樂,他們是來看看尊貴的公主!他們的任務是讚美公主的優雅愛好!”說著,眼淚模糊了格蕾絲的眼睛。


    王儲的臉色溫和了些,他輕輕拍著格蕾絲的肩膀,“女兒,我知道你一直夢寐以求成為一名小提琴演奏家,可是,又有多少小提琴演奏家做夢都不敢成為王位的繼承人?”


    “可我不喜歡成為僵硬的王位繼承人!”


    “你無從選擇,生來就是。”王儲冷酷地說著。


    格蕾絲垂下頭,哀哀地哭著。


    “回去吧,格蕾絲,”王儲撫摸著女兒的金發,慈祥地說:“就當這是一次度假。在這裏,你跑到街頭,暢快淋漓地拉過了小提琴;你瀟灑自如地把佛羅倫薩的一切都看夠了,已經沒有遺憾了。”


    “我喜歡吃這裏的提拉米蘇。”格蕾絲哽咽著。


    “那好辦,把那家店的廚師請回皇宮就可以了。”


    “我喜歡大衛像。”


    “我給你買一個複製品。”


    “我喜歡……”


    “你喜歡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帶回去。”王儲耐著性子說。


    “爸爸,”格蕾絲倏地抬起了頭,“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王儲沒有回答,錯開了眼光。


    “爸爸,我真的很喜歡他……我愛他。”格蕾絲痛苦地說著。


    “格蕾絲公主,你最好把他忘了。不然的話,你會痛苦一輩子。”王儲望著車窗外,刻意不看女兒。


    “爸爸,你剛才說過我喜歡什麽都可以帶回去的……”


    “孩子,他是一個人。”


    “他當然是一個人!”


    王儲收回了目光,細細地凝視著格蕾絲,說:“確切地說,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普普通通的芭蕾舞演員。我已經調查過了,他的父親是意大利的傳奇球員——也就是當年蜚聲國際的‘羅馬角鬥士’;他的母親是個中國人,自己擁有一家公司……但是,這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不過是一介平民而已。”


    “那又怎麽了?”格蕾絲挑釁地望著父親,“是不是如果他有那麽一丁點貴族血統,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格蕾絲怒氣衝衝地說著,眼裏盡是不屑。


    “孩子,你不明白。雖然現在越來越多的皇室與平民通婚,但是,那些人都是王子,是男性,他們娶了普通女孩的故事甚至可以當成是現代童話,可是,格蕾絲,你是公主。”


    “公主又怎麽了?”格蕾絲硬打著精神,可是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公主——同時也是王位的繼承人嫁給了一個普通男人,那會是多大的新聞哪!人們會怎樣炒作,我不說你也可以想象,格蕾絲,那時候你會承受很大的壓力的……”


    格蕾絲想說什麽,可是王儲擺了擺手,製止住了她,“假設你要說你可以承受這一切,但是,那個男人呢?他不能算是娶了你,他隻能算是跟著你走進了皇宮,一個他完全陌生的世界。也許,開頭的時候,他還可以忍受,可是時間一長,你讓他在裏麵何以度日?他喜歡跳芭蕾舞,但是他不能跳……他喜歡做的事一概不能做——隻因為他是未來女王的丈夫!”


    格蕾絲抽噎著。猛地,她抬起頭來,堅定地望著王儲,一字一頓地說:“那麽我放棄王位!我嫁給他做個平民好了!爸爸,我是認真的!”


    王儲望著格蕾絲,眼睛中散發出絲絲怒火。他勉強按捺住不悅,說道:“那樣結果還是一樣。”


    “怎麽會一樣?”格蕾絲難以理解地叫嚷著。


    “孩子,你想一想,如果這麽做的話,報紙上會怎麽寫?每一份報紙上的頭條都會寫道:‘y國公主為愛情放棄王位’、‘y國公主不愛江山愛美男’之類的話……”


    “我不會在乎的!”


    “可是他會啊!”


    “他……”格蕾絲啞然。


    王儲憐惜地望著恍惚的女兒,搖了搖頭,“格蕾絲,那個是你愛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他是怎麽樣的人。雖然我隻是派人調查了他一段時間,可是我已經知道,他是一個自如、瀟灑過日子的好人。他的脾氣很好,可是卻不會有什麽過激的舉動,他很享受目前優遊、寫意的寧靜生活。在這樣的生活裏,他沒有壓力。可是,一旦你嫁給了他,就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壓力!所有人都會在他身後指指點點,笑話他、鄙夷他,你說他還能自由自在地過他喜歡的生活嗎?他為了你,會放棄很多很多的東西!想想吧,女兒。即使是你一意要嫁給他,鑒於你的身份,他會不會、敢不敢答應還是一回事;又或者他娶了你,那樣困難、大壓力的生活你們能堅持多久呢?”


    格蕾絲無言以對,父親的話是對的。


    “格蕾絲,你必須也為他想想啊。愛情不一定要占有啊。”


    赫爾火燒火燎地從公寓跑到了街上,差點撞在了一個人身上。他定睛一看,鬆了口氣,“格蕾絲,怎麽去了那麽久?害我擔心死了……”


    格蕾絲勉強笑了笑,徑直向樓上走去。


    開了門,赫爾接過格蕾絲手裏的鹽,匆匆走進廚房,為晚餐做最後一道工序,“格蕾絲,你先洗手吧,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我有事跟你說。”


    “先吃飯好嗎?”


    “我有事跟你說。”


    “格蕾絲,今天的晚餐有紅燒排骨,是中國菜耶,你上次不是說想試試中國菜嗎……”


    “赫爾,我有事跟你說。”


    赫爾忙碌的身影停了下來。他一動不動地背對著格蕾絲。


    “赫爾,你轉過來好嗎?”格蕾絲的聲音哽住了。


    赫爾深吸了一口氣,倏地轉過身去,憨厚地微微一笑。


    “赫爾……”望著這張純淨的臉龐,格蕾絲的嘴唇顫抖著,什麽都說不出來。


    望著緊咬住嘴唇,控製住自己的格蕾絲,赫爾長出了一口氣,“你終於要說了。”


    格蕾絲疑惑地望著他。


    “我都知道了,格蕾絲。”赫爾苦笑著搖了搖頭,“本來,你的舉止就和普通人迥異,而且,上次你寫保證書簽名的時候沒有簽上姓,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後來,在阿諾河邊,那老先生說你的小提琴是斯特拉迪瓦裏琴——‘帝王’,你慌張地否認了。後來,我回家悄悄上網一查,斯特拉迪瓦裏琴存世的是有一些,但是,叫‘帝王’的隻有一把,那把小提琴現在正存放在北歐y國的皇宮裏,剛好,那y國王儲的大公主也叫格蕾絲。那時候,我就明白了,可是,你不說,我也就不提。我甚至天真地以為,我們倆的關係可以永遠就這麽保持下去。可是,最終,你還是要走。”


    “赫爾,我……”


    “我明白的,”赫爾堅決地打斷了格蕾絲的話,“第一次在頂樓看見你拉小提琴,你就告訴過我,你有責任,有一天終歸要回家。現在,你既在街頭拉過了小提琴,又吃過了提拉米蘇,你來意大利的目的已經完成了。我知道你會回去的,我無法攔住你。”


    格蕾絲垂下了頭。眼淚嘀嗒地落在了地上,“提拉米蘇……”她無意識地呢喃著。


    “唉……提拉米蘇,我多後悔那天帶了你去吃提拉米蘇,不然的話,你還有一個心願未了,我們也許還能再待一會兒。可是……我們還是去了。”


    格蕾絲默默地望著地板,沒有說話。


    赫爾歎了口氣,說:“這樣也好,省得我提心吊膽的,唯恐你有一天離我而去。不過,你能不能把手上的手鐲留下來?”


    格蕾絲本能地抓住了手腕上的手鐲。這是他送她的呀!難道他就這麽絕情?


    凝視著格蕾絲痛苦的臉龐,赫爾心如刀割,“你別誤會,我隻是……隻是想把你眼睛的顏色留下來罷了。”


    格蕾絲低頭看著手鐲,雖然這是贗品,第一次她還看不上眼,可是,慢慢地,她已經喜歡上這隻手鐲了。她也需要留個紀念啊……


    “我……我不舍得……”她緊緊地抓住了鐲子。


    赫爾咬住了嘴唇,“那我們一人一半吧。把手鐲給我。”


    格蕾絲渾渾噩噩地把鐲子遞給了赫爾。


    赫爾取出一個鑿子,猛地衝手鐲鑿了下去——鐲子裂開成了兩半。赫爾拿起一半,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另一半遞給了格蕾絲。


    格蕾絲接了過來。曾經完整的手鐲在不到兩秒鍾的時間內,就碎成了兩半,就好像她和赫爾一樣。


    強忍著傷心,格蕾絲拿起了小提琴,向門外快步走去。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和赫爾說再見。“再見”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太沉重了。


    “格蕾絲,等等!”赫爾叫住了她。


    格蕾絲隻是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格蕾絲,我愛你,你愛我嗎?”赫爾鄭重地問。上次,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沒有得到答案,現在,他需要一個答案。


    “赫爾,你知道答案的。但是,就像我父親說的那樣:‘愛情不一定要占有’。”說完,格蕾絲踉蹌地拔足狂奔而去。


    五天後,佛羅倫薩的各大報紙紛紛頭版頭條報道北歐y國王儲、公主訪問意大利的消息。一時間,優雅大方的格蕾絲公主的玉照在佛羅倫薩坊間流傳。


    舞蹈團休息室裏,赫爾坐在一旁,發瘋似的翻著報紙,一張又一張地尋找格蕾絲的倩影。他後悔極了,當初竟然沒有和格蕾絲一起留個影,弄得現在鬱悶到要在報紙雜誌上尋找她的芳蹤。


    “赫爾,你又偷懶了!”編導氣勢洶洶地怒吼著,“明天新編舞劇《羅密歐與茱莉葉》就要公演了,你是首席舞者啊!天哪,你能不能給我點信心啊?看你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喔,好好好……”赫爾一迭聲地答應著,無可奈何地放下了報紙。


    “對了,你最近怎麽魂不守舍的?跳羅密歐為茱莉葉殉情的那一段獨舞要多投入就多投入,是不是女朋友拋棄你了?”


    編導無情的聲音刺激著赫爾的耳膜,“你懂什麽!”他咆哮著。


    編導挑起了眉毛,好好先生也發脾氣了,看來還真是有點問題。當一個男人失戀的時候,最好留下一定空間讓他獨自舔舔傷口,這是編導多年的經驗總結。他聳了聳肩,“好好好,你愛扮沉思者就扮去吧,反正明天的公演不許給我演砸了。”他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末了,想起了什麽,又停住了腳步,說道:“等一下y國的王儲和公主要來我們舞蹈團參觀,我準備安排幾段舞劇表演,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話,我找別人……”


    “你說什麽?”赫爾忽然像火車頭一樣衝到編導跟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哪個國家的王儲和公主?”


    “y……y國。”赫爾那副模樣簡直就像是黑鬃毛獅子,兩眼血紅,看起來恨不得在編導脖子上咬上一口。這可把平時氣勢洶洶的編導給震住了。


    “啊,你怎麽不早說!”赫爾大叫了起來。


    “我也是剛剛收到通知的,好像是公主喜歡芭蕾,臨時起意,要到我們舞蹈團來。不過,這也不奇怪,咱們舞團名氣大……”


    “我要表演!”赫爾的聲音把休息室裏的玻璃窗震得“嗦嗦發抖”。


    “好……好……”上場表演就表演嘛,犯不著喊那麽大聲啊。編導的耳朵都在“嗡嗡”作響了。


    “一定要讓我上!”赫爾再次威脅著,烏黑的瞳孔泛著紅光。


    “知道了……”讓他上沒問題,反正他現在已經榮升首席舞者了,不過,這副尊容,可別把人家嬌貴的公主給嚇壞了才好。編導悶悶不樂地想著。


    舞團裏的台柱級演員在舞台上一字排開,靜靜等待著y國王室成員的到來。赫爾站在隊伍的最前頭,他一聲不吭,若有所思地低垂著頭。


    “來了!來了!”編導一路小跑著走進來,急匆匆地站在演員們身後,壓低了聲音說:“注意了,王儲和公主馬上就要進來了,赫爾,給我精神點!死氣沉沉的,成什麽樣子!”他狠狠地在赫爾屁股上踹了一腳。


    不用編導提點,倏地,赫爾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變得朝氣蓬勃、俊逸出塵了。因為,在劇院入口,被一群人簇擁著,出現了一位光彩奪目的公主。


    格蕾絲衣飾典雅高貴,清秀的臉龐上精心地化著妝,淡金色的長發雅致地盤在腦後,藍綠色的眼眸睿智迷人,顧盼生姿。赫爾怔怔地望著粉雕玉琢的她,心中一片茫然。這是他的格蕾絲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王儲和公主在舞團總監的引導下,輕捷地走上了舞台,從隊尾開始,一一和演員們握手。赫爾隱隱聽見後台幕布後麵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咦,怎麽那位公主和赫爾的女友長得那麽相似?”


    “嘿,別胡說,也許是北歐人的模樣都有點像吧!不過,這位公主可要高貴得多。”


    赫爾恍恍惚惚地看著格蕾絲矜持地和演員們握手,不時禮貌地寒暄兩句,臉上掛著蒙娜麗莎的微笑。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了格蕾絲在他家裏與他共同度過的點滴,漸漸地,他的眼睛濕潤了。


    朦朧中,他聽見了總監的聲音:“這是我們舞團的新晉首席男舞者,明天,他將會領銜我們舞團的新編舞劇《羅密歐與茱莉葉》,歡迎王儲和公主蒞臨。”總監總是不忘替自己的舞團賣廣告,嗬嗬,不過有王儲和公主出席首演,那他們舞團可是蓬蓽生輝啊。


    格蕾絲含蓄地微笑著說:“我很樂意,不過,明天我們就要回國了。”


    明天就走了嗎?赫爾倏地抬起了頭,正視著格蕾絲那雙動人心魄的美麗眼眸。今天,這雙藍綠色的眼眸平靜淡漠,看不見一絲感情。


    就這樣說再見嗎?赫爾的心隱隱作痛。他欠了欠身,垂下頭,把臉上受傷害的表情遮掩住了。


    “你好。”格蕾絲禮貌地向他伸出了手。


    赫爾本能地握住了那隻纖細白嫩的手。驀地,赫爾眼前一亮:格蕾絲手腕上晃蕩著一隻手鐲,一半是鑲嵌著藍綠色寶石的銀鐲子,另一半是用鉑金重新打造的,似乎刻著幾個字。赫爾定睛一看,上麵赫然雕刻著:tiramisu(提拉米蘇)幾個花體字母!


    赫爾愣住了,他的一切動作都停頓了下來,任由格蕾絲那隻雪白的手靜靜地伸著。


    身後,編導在捅他的腰眼。他恍然領悟過來,輕柔地抓住了那隻孤零零的小手,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禮貌地輕輕一握,而是湊到了嘴邊,深情地一吻。


    身後,傳來了一陣努力壓抑著的喧嘩聲。後台沒有資格上前與王儲、公主見麵的演員們大驚失色:平時中規中矩的赫爾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麽大膽地親吻公主的手?


    赫爾目不轉睛地捕捉著格蕾絲藍綠色眼眸中的神色。格蕾絲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赫爾淺淺笑了笑,“你好,公主。”他淡淡地說著,放開了格蕾絲的手,以不為人察覺的敏捷動作,扯了扯脖子上戴著的一條項鏈墜子。


    格蕾絲下意識地跟著他手的動作細細一看:還是那半隻手鐲,不過,赫爾把它重新打成了一個圓,掛在了脖子上。現在,那幾顆藍綠色的寶石正緊緊貼著他的心房。


    一陣昏眩襲來,格蕾絲的腳步有些不穩。身後敏感的隨從趕緊上前了一步。格蕾絲趕忙站穩了腳跟,對總監點了點頭,回到了台下。


    “好,現在輪到我們來表演了。赫爾,你的獨舞壓軸,別發愣啊!”編導發號著施令。隱隱地,他感到這位美麗高貴的公主和赫爾的小女朋友越看越像。不過,這怎麽可能?他搖了搖頭。


    格蕾絲坐在堂皇的包廂裏,安靜地觀看著舞團安排的節目。終於,她見到了赫爾。赫爾在跳羅密歐殉情的一段獨舞,失去摯愛的痛苦,讓他表現得淋漓盡致。他用雙臂在哭泣,用雙腿在呐喊……他在用身體語言傳達給格蕾絲一個信息:“我愛你,我不能夠失去你。”


    淚水模糊了眼睛。格蕾絲屏著呼吸,酸楚夾雜著疼痛占據著她的心房,“我也愛你啊,可是,為了你,我不能夠……”她在心底哭泣著。台上的赫爾俊美得讓人心疼,這是她漂亮的卷發羅密歐,是她的羅密歐……


    “格蕾絲,看夠了嗎?”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謝謝你,爸爸。”格蕾絲淡淡地說道。


    “最後見他一麵,然後,你們就從此分開吧。”


    “我會的,爸爸。他屬於舞台,我無法獨占他。”格蕾絲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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