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東方雷仔細瞧瞧兒子──衣著整齊,肯定沒發生什麽“好事”!


    他想吼人,但想到外頭還有侍衛,隻好咬牙問:“你不滿意筠兒是嗎?”


    “沒有。”他大概能明白阿瑪為何如此問。


    “沒有?那最好,因為她非常的滿意你。她說你允文允武、才高八鬥、能者多勞、阿彌陀佛……”東方雷突然住口,“是啦,她滿口的‘阿彌陀佛’,比你奶奶、額娘都還能念經,動不動就要本王體恤你的處境,及恐嚇本王說危機老找上你,生命無常,要我珍惜,然後又是阿彌陀佛……”


    東方紫無言,阿瑪好像被筠兒傳染了,若真如此,他隻有三聲無奈。


    東方雷在繼續碎碎念,但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在筠兒長期的“訓練”下,他耳濡目染,過去硬邦邦的脾氣竟似乎多了點隱藏的包容心。


    “在她眼裏,你一名忠誠、勇敢而無私的男人,能生出這樣的兒子,一定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滿口的惜福、感恩,要我對你更好,嘖……”他撇撇嘴角,“不勸小子,頻勸老子,什麽道理嘛!”


    聽起來像怨言,細看他那張臉孔,竟有種掩飾不了的驕傲跟得意。


    可是老人家喜怒無常,才一會兒,他便又一臉不爽,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兒子的鼻子叫罵,“她把你視為她的天,你當丈夫的就要有丈夫的樣子,你把她娶來──”


    “怎麽又吵了?也不怕媳婦笑話。”福晉無奈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東方雷轉頭一看,可不是嗎?他的好媳婦跟妻子又往這裏來了。


    真是的,他差點就吼出兒子都沒做房裏的功課說……他咬牙,惡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甩袖走人。


    可惡!兒子若再不盡一個丈夫該盡的責任,他就要耍陰的了!


    “怎麽像個孩子說走就走了?”福晉頭都要疼了,再看看麵無表情的兒子,“你怎麽又惹你阿瑪生氣?”


    筠兒也關切的看著他,“你還好嗎?”


    東方紫看著自己生命中的兩個女人。她們對狀況全不知情,他要跟她們說什麽?難不成說:阿瑪天天在他們的新房外站崗收音?


    “筠兒,你陪紫兒,我去看看你阿瑪。”福晉說完就走人。


    筠兒的雙眸轉了轉,一想到自己剛剛可是讓他用眼神給“請”走的,她很有自知之明,“我也走好了──”


    “你留下,我有些按跟你說。”


    他的表情太過嚴肅,她反而不安起來。


    她小心翼翼的坐下,雙手放在膝上,像個上學堂的學生。


    “這樣的生活,你打算過一輩子嗎?”他終究還是主動開了口。


    她背脊坐得更挺了,“你指什麽呢?”


    “受丈夫冷落、見不到丈夫──”


    “我知道你要說的所有話,但我已進了東方家的門,這輩子就是東方家的人。”她打斷他的話,眼神堅定的表示。


    “筠兒──”


    “我明白你是為我好,我謝謝你,但也要跟你說對不起,因為我無法照著你的意願離開。”她頓了一下,看著他益發凝重的臉色,“我會自己找事做,可我不會從你身邊離開。相反的,我會分享我做的事給你知道,讓你更了解我,也肯定我有資格當你的妻子。”


    說完話,她起身向他點個頭後,走了出去。


    東方紫抿抿唇,心中五味雜陳。


    傻瓜,我從來沒有覺得你不夠格當我的妻子,隻是我有太多的考量與包袱,無法照著自己的心為所欲為……


    由於筠兒不想當個無所事事的少福晉,因此在思考三日、取得家中長輩還有東方紫的同意後,她便在丫鬟及侍衛的陪開始走訪一些較貧窮的人家,去布施行善。


    不過短短時日,揚州百姓隻要一說起這名民間格格,莫不舉起大每指稱讚,說她生性慈悲,心思細膩、和善又體貼,舉凡哪裏有窮人需要幫忙,她不是派人送個銀兩去便打發,而是親自前往,麵對麵的聽那閆窮困人家說些心裏的苦悲及感慨。


    她除送上銀兩、糧食、衣物外,還花時間安撫地說起禪理、佛理,要百姓們戰勝貪嗔癡,“放下”即能擁有幸福。


    又雲:改變執拗、悲觀、生氣的想法,本著平常心,做人不要太計較,也能得到幸福,那是一種意念的控製。而常存感恩心,時時抱著受人點該湧泉以報的善念,心漂亮了,眼中所見也會變美,生命中便時時得品喜悅……


    這些話,老總管一五一十的轉述給東方紫聽,就看到少主出了半天神,怔然不語。


    書房裏一片寂靜,老總管忍不住又道:“我也告訴了少福晉,其實爺一連幾年都捐助萬金修建並資助書院,聘夫子教導貧苦的孩子讀四書五經,也在行善。”


    他蹙眉,俊臉莫名的微紅,“這事何需總管多言?”


    “是,老奴多話了。少福晉往這裏來了,奴才告退。”老總管微微一笑道。


    也許爺自己沒發覺,但他們這許下人都發現他的神情已沒有過去那麽陰鷙冷漠,尤其在看向少福晉時,眼裏還會有來不及隱藏的溫柔。


    門口,筠兒對老總管笑了笑即快步跑進來,顯然是有好事要分享。


    東方紫並不意外,如同她先前所說的,現在她都會跟他分享一些生活中的事,隻是喜怒哀樂她獨獨分享快樂的,所以眼前的她臉兒紅紅,眼睛、嘴角都是笑意,臉上的光彩就像溫暖的陽光,令人見了心都要暖和起來。


    不由自主的,他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些。


    “你知道嗎?我今天做了一件大善事……”


    筠兒一臉興奮,雙手放在桌上,傾身對他說著自己這幾日布施發生的事。


    她認識了西村一個九歲的小孤女,小女娃一直希望能有個爹、娘來愛,於是她就將對方帶在身邊,洗淨了、換件新衣裳,布施時讓女娃在身邊幫忙,順道亮亮相,也問問附近人家有沒有想收養女娃的。


    沒想到,蘇州有個大戶人家正好乘轎經過,那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妻,一見到女娃兒後便激動的抱著她大哭。


    細問之下,才知道他們的女兒當年跟長工私奔,一年前他們才得夫妻倆因貧困生病離世,僅留下一名女兒,但他們派人找了又找,就是沒找到那個孩子,誰知道今天竟然遇上了,那孩子長得跟他們的女兒小時候一個模樣……


    “……我也相信她是他們的外孫女,因為他們一看就是一家人。”筠兒好感動,“你不知道,當時他們臉上的幸福表情有多耀眼。”說著說著,她也忍不住哽咽了。


    東方紫凝視著她因開心而泛起淚光的明眸,不自覺伸手想將她擁入懷中,可一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他立刻頓住收回手。


    他想做什麽?怎麽會想抱著她?


    看她低頭拭淚,他吸了口長氣。她的無私付出與善良一再觸動著他努力抑製動情的心,情況愈來愈不妙。


    他陡地回複冷然的神色,“你做得很好。”


    “呃……謝謝。”突然察覺自己像隻麻雀嘰嘰喳喳說了一大串,筠兒粉臉染上兩抹誘人的酡紅,“我還要出去,隻是迫不及待想跟你說剛剛的事,你有沒有想吃什麽?我晚一會兒替你帶回來。”


    “不了。”


    即使她如此熱絡,他還是要維持一貫的淡漠、和她保持距離嗎?筠兒的心不禁有點小失落,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就要堅持下去。


    所以她隻是朝他嫣然一笑,接著就轉身出去。


    晌午過後,天氣變了,烏雲密布,怕是要下大雨,但東方紫無暇理會。


    此刻,一個個負責在五天、十天、半個月、一個月回覆的江南各處“信差”,正照著指定時間到府,留下密函或交代關鍵字後,又一一離去。


    這些信裏放的,就是江南這段日子發生的大小情資,他一封一封拆開,拿起裏麵的信箋一一細覽。


    “季王爺鋒芒太露,派人殺了四位反皇黨的分堂主,五日後,被發現亂劍砍死在自家床上……”


    “反皇黨淮安分堂堂主,已逐步監控相關人等……”


    “野心勃勃的杜王爺鼓動漢族富商與反皇黨合作……”


    “堂堂禮部侍郎將黑手伸向百姓,尤其對一些商家要求孝敬;巡鹽禦史向鹽商勒索,要求捐輸……”


    “唐門糧商賄賂萬兩銀子,想求官位……”


    “已查出杜王爺的義子似乎落腳江南,且已長達五年,警戒……”


    密函一封又一封,東方紫才看了一大半,轉眼間已近天黑,老總管一如以往將晚膳送到書房裏,就要退下時卻欲言又止。


    “怎麽了?”東方紫看著他問。


    老總管低頭上前一步,“載少福晉出門的車夫回來了,他說少福晉讓一名跛腳的老太太搭轎子,自個兒卻走路回來,可如今外麵正下著大雨呢。”


    “再派一頂轎子去接。”


    “我說了,但車夫說少福晉早有交代,說她沒那麽嬌貴,大夥陪她在外送米糧也累了一天,要大夥兒休息即可,別再忙了。”


    一個佛心來著的太座,他能說什麽?“罷了,她喜歡的事就讓她去做吧。”


    說是這麽說,但晚膳東方紫竟沒啥胃口吃,眼前一堆信函他再也不無專注,還不由自主的頻頻看向窗外。


    傾盆大雨繼續的下,她怎麽還沒回來?


    他倏地從座位上起身,一把拿起掛在櫃上的披風步出書房,守在門口的侍衛連忙撐傘跟上。


    大雨嘩啦啦的下,街道成了灰濛檬的一片,東方紫親自站在東方府大門前,兩旁的門房、總管沒人敢說話,心裏卻都是開心的。


    看來,少福晉在爺的心裏並不是一點份量也沒有。


    過了好半晌,東方紫終於看到花傘下的熟悉身影。


    盡管身旁的丫鬟,還有兩名小廝都努力的撐傘,但風大雨斜飛,四人看來都很狼狽,每個人身上都是半濕的,筠兒自然也不例外。


    隻是,當一行人看見站在大門口的廷拔身影時,不由得同時一愣,踩在石階上的腳都忘了繼續往上,個個怔怔的看著他。


    “還不上來?天氣那麽冷,又下著滂沱大雨,怎麽不一起乘轎?”東方紫的目光僅看著筠兒,一席話裏不隻是責備,好像還多了一點不舍,連他自己都察覺到了。


    他抿著唇,將手上披風略顯粗魯的塞到她手裏。


    筠兒先是一愣,但隨即披上,朝他盈盈一笑,心兒暖呼呼。他是特別在這兒等她,還怕她著涼嗎?


    明眸裏的笑意更深了,“這種小事怎麽好勞煩爺呢?”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看到這樣誘人的美麗笑容,東方紫心一緊,但仍維持淡漠的口吻。


    “不是我不想,而是怕那位老婆婆不自在。她衣衫襤褸,總覺得自己身上有味道,一直不肯上轎,我隻好謊稱我還有事,所以讓她一人上轎。”她巧笑倩兮的解釋。


    他突然想起戊師太的話──她常說些善意的謊言。“快去沐浴更衣,別著涼了。”


    他在關心她?她粲然一笑,中氣十足的道:“是,讓爺擔心了,對不起!”


    需要這麽大聲嗎?東方紫無力的看著笑意盈人的可人兒,一旁的下人都低頭忍著笑意。


    繁華熱鬧的江南,街道上行人熙來攘往,運河上也見帆檣如林。


    四名轎夫扛著一頂豪華暖轎,來到一家知名的糕餅店門口,小心翼翼的停轎後,隨轎的丫鬟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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