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國侯的神色有些複雜,深深看著一臉坦然的聞人笑,問:“你當真愛上他了”


    聞人笑愣了愣。


    愛上他謝鬱那個男人雖然長得很好看,但是很囉嗦又很龜毛,動不動還很欠揍,若真是愛上他聞人笑瞬間感覺自己玩兒完了。


    她不敢繼續往下想。


    聞人笑道:“這本來就是一門政治婚姻,愛不愛的有那麽重要”聞人笑伸出手臂沒大沒小地勾住欽國侯的肩膀,“我想了一下,如果太子能夠保證隻娶我一個太子妃呢,我可以嫁給他。”


    欽國侯當即就吹胡子:“隻娶你一個太子妃那怎麽可能你以為他跟別人一樣,可以想娶幾個就娶幾個他可是將來的天子,你有聽過哪個皇帝後宮裏隻有一位的”


    聞人笑道:“可是他就是這麽答應我的,我若隻想他娶我一個,便隻娶我一個。”


    欽國侯戳了戳聞人笑的腦門:“老子說你聰明,你咋一趟皇宮走了回來以後,就變得這麽笨呢他說的話可信啊我告訴你啊,男人的話都不可信,尤其是承諾”


    聞人笑擠了擠眉毛,道:“老頭子,你對我也太沒信心了吧我要是像聞人雪那樣的,一天腦子裏就隻有情啊愛啊,估計我也就不用當這太子妃了。這是天家和我聞人家的一門聯姻是不,天家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想削你這老頭嗎那難不成我嫁過去,任他們削啊”欽國侯的麵色微微嚴肅了下來,聞人笑又道,“這聯姻聯姻,不能聯到最後讓他們把咱聞人家一鍋端了。光是這一點,聞人雪其實就不適合嫁去東宮,她眼裏心裏就隻有謝鬱,到時候被天家牽著鼻子走,你不就危險了”


    半晌,欽國侯又歎了口氣,可氣氛與先前渾然不同,他道:“笑兒,你當真這麽想”


    聞人笑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道:“聖旨都下來了,我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了,謝鬱一開始就把我盯緊了,玩得團團轉呢,我能有什麽辦法。隻好退而求其次,完成這次聯姻的使命。”好像父女倆莫名的傷感起來,聞人笑又玩笑道,“本來你就沒什麽不軌之心,這樣做隻不過是讓他們放放心。你女兒的命可就握在了天家人的手裏,以後你要是想造反,多多想想我啊。”


    欽國侯一巴掌拍在聞人笑的腦門上:“你個小混賬,你老子我雖然不太滿意他們的作風,但老子還是一門忠烈的”


    “那邊境的兵權,雖然是個燙手山芋,你可千萬握緊了,那可是保命的東西。”聞人笑捂著腦門道,“好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欽國侯臨走的時候,腳下頓了頓,好似下了莫大的決心,回頭看著聞人笑問:“笑兒,你可還記得小繹”


    “小繹”聞人笑不甚在意道,“哪個小繹”


    欽國侯擺擺手,道:“算了,你忘了就忘了吧,馬上要嫁人的人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還不等聞人笑開口詢問,然後欽國侯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等翡意端了水來伺候聞人笑洗漱時,聞人笑不由問:“翡意,你知道小繹是誰嗎”


    “小繹哪個小繹”


    得,不用問了。問了也白問。


    聞人笑又挑了另外一個問題問:“你是什麽時候跟著小姐的”


    翡意撓撓頭,道:“不記得了呀,大概唔,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吧,那時候鬧饑荒呢,奴婢快要餓死了,是侯爺半路上把奴婢撿回來的,就伺候在小姐身邊啦。”


    對於過去的事,聞人笑沒有什麽興趣和想法,夜裏便早早洗漱了睡了。可是心裏頭不知是為什麽,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漫上來。


    她一閉上眼睛,就不由想起,白天的時候街上所發生的那一幕。那個騎著快馬的男子,身上穿著藏青色的長袍,風塵仆仆的。當時她倒在地上,懷裏護著那個小孩,當他的視線接觸到她的時候,原本沒有波瀾的眸子裏頃刻掠過無數的震驚。他用盡力氣拚命地往上提拉韁繩,她幾乎能看見他額角上暴起的青筋


    聞人笑仔細想來,仿佛他認得自己似的


    那個男子的容貌,她看得也不是非常清楚,模模糊糊。但這具身體似乎潛意識裏覺得莫名的熟悉。


    回到侯府以後,聞人笑老感覺有雙眼睛無時無刻地不在盯著自己。那種感覺就好像她被人監視著似的,十分不爽。


    啊,聞人笑非常惱火,眼下那種感覺又上來了。好像窗外就有一雙眼睛,就站著一個人。


    聞人笑佯裝一個熟睡地翻身,手臂有意無意地垂搭在了床畔,偷偷地摸來自己的鞋,然後倏地翻身,一個趁人不備就把鞋往窗外扔去。


    聞人笑翻地就爬起來,幾步衝到窗邊,恰恰見得一抹暗影正翻牆出逃,她撿起鞋來就穿上,罵道:“有種別跑,等老娘逮著你不剮了你”


    聞人笑衝出院子就朝著一條道一路跑下去。她隱約看見前麵那道影子正往夜空中掠過。


    等她逮著了那家夥,非得給他一頓胖揍。


    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一向是謝鬱那孫子喜歡幹的,可聞人笑仔細想了想,又不太可能是他。白天裏她察覺到的時候,謝鬱才剛剛從院子裏進來。


    這麽想著,聞人笑發揮了她長跑耐力跑的無限潛能,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累得直不起腰,卻發現她已經闖進了欽國侯的院子裏。


    欽國侯的書房裏此刻還亮著燈。聞人笑走過去拍開了門,不等說上一句話就往裏頭闖,四處觀望,道:“死老頭,你書房裏是不是藏了變態”


    欽國侯道:“這書房橫豎隻有這麽大點兒,怎麽可能藏人,你自己看看,有沒有”


    聞人笑眯了眯眼,頓住身體,轉頭看著欽國侯,道:“我說這裏進來了變態,你難道第一時間不是應該警惕地問我家裏闖了賊嗎怎的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欽國侯道:“死閨女,你倒懷疑到我頭上來了是不是家裏來賊了嗎什麽賊”說著就踱出門去,叫來一幫護院,把侯府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卻無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


    書房聞人笑也裏裏外外地搜了,也根本什麽發現都沒有。最後隻得作罷。


    欽國侯的大壽過後,侯府裏也沒歇著,便開始上上下下張羅著聞人笑與太子的婚事。


    整個府上的氣氛,每一天幾乎都籠罩在一片輕鬆與歡快之中。


    除了江氏和聞人雪。


    縱使聞人雪平日裏再如何掩飾自己,讓自己看起來更大方得體、溫婉賢淑一些,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始終沒有辦法平靜她自己,什麽分寸都沒有了。當府裏到處都是紅綢一片喜慶時,唯獨聞人雪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失魂落魄地跑來折春苑,那容顏憔悴得,跟個枯槁女鬼似的。


    翡意和花苗如臨大敵,把她攔在了房門外。


    聞人雪滿身戾氣地咆哮道:“滾開你們都給我滾開讓聞人笑出來,我要和她說清楚”


    就在聞人雪不計身份地快要和兩丫鬟打起來時,翡意是決計不會退縮的,這個時候要是聞人雪又使什麽幺蛾子坑害自家小姐的話,她第一個不會同意。


    這時,房門應聲而開。


    聞人笑著了一身輕薄紗裙,站在門口,一臉惺忪的樣子,好似剛睡了一個午覺,但恍如遠山的雙眉卻輕佻地挑著,聲音還透著淡淡的慵懶和沙啞,道:“攔她作甚,讓她上來。”


    “可是”翡意著實很不放心。


    但這時,聞人雪已經不管不顧地衝上前,她凹下去的雙眼噙著眼淚,發髻有些散亂,渾身散發出來的恨意是從前沒有顯露出來過的。她站在聞人笑的麵前,因為身形略顯嬌小,比聞人笑矮了半個頭,卻是仰著頭直直地盯著聞人笑,然後冷不防抬手,仿佛用盡了渾身力氣,往聞人笑臉上扇去。


    “小姐”翡意和花苗齊齊驚呼。


    眼看那一巴掌就要打到聞人笑的臉上去了,聞人笑眯了眯眼,倏地抬手,用了兩分力道,捏住了聞人雪小巧的腕子。


    聞人雪開始劇烈地掙紮。


    “你放開我聞人笑聞人笑你放開我”


    聞人笑麵色白皙,將將睡醒,不,是將將被吵醒,起床氣還沒處撒呢。她眼神裏泛著琉璃般的冷,漠然地睨著聞人雪,將她的一切掙紮和醜態都看在眼裏,而後道:“要撒瘋你媽沒看著你麽,任由你來這裏打我你應該感謝我,否則這一巴掌下去,膽敢毆打禦封太子妃,你媽也會跟著你遭殃。”


    “你放開我”聞人雪三兩下就掙紮得喘息不止,可見她身體真真是弱柳扶風,經不起幾下折騰,“我用不著你假惺惺,我要打的人就是你”


    聞人笑隨後放開了她,她自己卻沒有站穩,任由自己的身子往後倒了去,跌出了三階台階開外,盈盈弱弱地撲倒在地上。身上雪白的裙子沾了地上淺淡的灰,還有三兩片碧綠的樹葉。那發絲如墨一樣從腦後攏下來,任誰見了都會連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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