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鬱麵色沉寂,沒有過多的表情。良久他道:“和欽國侯有關係麽。”


    扈從道:“屬下也不能確定,也有可能他是為了躲避屬下,刻意潛進侯府做掩護。”


    “行了,下去吧。”


    與此同時,聞人笑的吉服也被從宮中送到了侯府的折春苑內。翡意風風火火地扯開嗓門喊道:“小姐!小姐的嫁衣到了!”


    翡意嗓門大,底氣足,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尤其是江氏和聞人雪那裏。可是越快到了日子,那兩頭就越發的安靜,一點動作都沒有。自從上次聞人雪從折春苑回去以後,就再也沒在聞人笑的麵前出現過,就連晚上欽國侯回來了,一起用晚膳也不曾出現。


    欽國侯難得這段時間很閑,他都是要嫁女兒的人了,皇上特意給他放了假,準許他在家裏多休息幾日。


    聞人笑對於宮裏送來的嫁衣,不甚有興趣。但耐不住翡意的軟磨硬泡,才試穿了一番。


    彼時欽國侯來到折春苑,看見自己閨女穿著火紅的嫁衣站在屋子裏,宛若一道亮眼的紅梅,極其醒目、漂亮。他不由感慨,女兒始終已經長大了,出落得如今這副婷婷碧落的樣子。


    這樣美麗的新娘子,太子殿下沒有理由會不喜歡。


    隻是……


    欽國侯想起了什麽,眼中一片酸澀。聞人笑回頭看見了他,眼裏閃過短暫的怔忪,隨即恢複成吊兒郎當的樣子,抄著手倚在門邊,真是一點身為太子妃的覺悟都沒有。她努了努紅唇,似笑非笑地對欽國侯道:“老頭,還沒到結婚那天,你別哭得太早了啊。”


    欽國侯瞪她道:“死閨女,淨曉得說風涼話。到時候要哭也是你哭,何時輪到老子來哭!”欽國侯一步步走上來,站在聞人笑的麵前,上下打量了她,又道,“你不說話還像那麽回事,記住了,以後嫁進東宮裏,可不比在家,什麽話都能說。你一定要少說話,是犯錯,不然你老子遠在邊疆,沒法給你撐腰。”


    聞人笑一愣,直了直身體,問:“怎的,你要走了麽?”


    欽國侯道:“這一回來,耽擱了小半年。等你與太子完成大婚,皇上的壽辰一過,我便要回去了。邊疆不能一日無將,若要讓鄰國夏國知道了,挑起邊境爭端怎麽辦。”


    聞人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欽國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笑兒呐,等我一走,聞人家在京中的榮辱興衰就交給你了,你不可給聞人家抹黑知道嗎?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保護好你自己,和你自身比起來,其他的都得往後排,懂嗎?”


    聞人笑手指摳了摳腦門,道:“怎麽聽這話,我覺得好像你明天就要走了似的。”


    “有的話早交代好早放心嘛。”欽國侯頓了頓,又道,“至於你二娘和妹妹,以後她們還願意在這裏住便在這裏住,若是不願意般回她江家去住也可以。我知道,你與她們合不來,等你出嫁以後,她們便也礙不著你什麽了。”


    聞人笑也不意外,似笑非笑道:“我就說,你連邊境大元帥都當得,怎會糊塗得被幾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原來你什麽都知道,私底下我們的那些較量,在你眼裏看來,隻怕像過家家一樣。得,你放心,我也不是鑽牛角尖的人,她們若是不跟我橫,我也保證不會為難她們。”


    欽國侯看了看聞人笑,道:“凡事忍一時風平浪靜。”見該說的也說完了,欽國侯轉身要離開,走了兩步又轉身回來,見聞人笑仍還站在門口,他便道,“你老早不就問我,為什麽要娶你二娘麽。”


    聞人笑道:“是啊,為什麽呢?”


    欽國侯道:“當年我隨皇上征戰,國庫空虛,軍餉短缺,就快熬不下去。江家生意遍布全國,富可敵國,願意出資援助軍隊。我本不願娶江氏,讓你娘受委屈,但你娘深明大義,親自代我去將江氏迎進家門。”他背過身,讓聞人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這麽多年,我唯一欠的便是你娘。”


    說罷以後,欽國侯就離開了。


    聞人笑一直在門邊站了很久。


    原來這裏麵,還有這麽一層關係。聞人笑驀地明白了,早前定聞人雪為太子側妃,並非不得已之舉。若是現在她點頭同意,想必天家人巴不得繼續納聞人雪為側妃。


    她才知道,江氏背後居然還有一個大財團給撐著。


    很快,到了八月初三,這天是聞人笑和太子殿下謝鬱的大婚。整個大祈舉國同慶,皇上更是大赦天下,以共襄盛舉。


    宮裏宮外,上下都在忙忙碌碌。


    謝鬱很早就起來了,不,準確地說他大半宿都沒合上眼。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有些不濟。


    宮人給他整理服飾的同時,他便吩咐扈從道:“去把雲凡給本宮叫來。”


    片刻,雲凡就風騷地來到了東宮,不等謝鬱開口說話便率先道:“今個皇上令滿朝文武都得以休假,臣也是不例外的。大清早的,莫不是殿下還要招微臣例診麽?”抬頭一看,又道,“啊呀,殿下昨夜失眠了?”


    一聽到雲凡說話的語氣,謝鬱就十分不爽。因為裏麵含有十足的誇張的成分,不是故意看他笑話又是什麽。


    謝鬱陰沉沉道:“如此你知道本宮找你做什麽來了。”


    雲凡道:“微臣好像知道了。殿下頭一次娶太子妃,心中難免激動緊張到失眠,也是情有可原的。”他說著就一邊走近,“等以後多來幾次,殿下就習慣了啊。”


    謝鬱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雲凡立刻很識相地躲開了去,“殿下冷靜,大早上的發火影響您今天一天的心情。晚上還要洞房花燭呢。”他笑嘻嘻地掏出藥來,“我這有幫助殿下提神醒腦的藥,也有幫助殿下屹立不倒的藥,殿下要哪種?”


    謝鬱很想飛起踹他一腳,一把奪過了雲凡手上的藥,轉頭就過河拆橋道:“把這人給本宮轟出去!”


    雲凡在被扈從架著出去之前,好不幽怨地道:“殿下好無情呢……”


    “好無情呢!好無情呢!”謝鬱服用了提神醒腦的藥,綠豆不知什麽時候睡醒了來,在鳥架上跳起急呼,謝鬱扭頭就把剩下的藥塞進了綠豆的肚子裏……


    按照古人成婚的習俗,到黃昏夜幕之時,花轎會親自去侯府迎聞人笑進宮,在宮裏舉辦晚宴,然後洞房花燭。但不代表今天白天,謝鬱就會閑著。他需得準備著,等候吉時,去祭天台上進行祭天大典。


    每逢大祈有什麽盛事,這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步驟。


    這時宮人在外道:“啟稟太子殿下,皇上讓殿下準備好了就即刻過去呢。”


    欽國侯府內,賓客如雲,紛紛上門道和。江氏縱然極其不情願,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出來招呼客人。


    欽國侯對聞人雪始終有所歉疚,私底下便對江氏道:“這些日子委屈了雪兒了,等事後,我會給她找一門更好的親事。”


    江氏便忍不住以羅帕拭淚,道:“罷了,雪兒一門心思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又怎會看上其他的人。她的這輩子,妾身看她是難以走出來了。笑兒也是個好孩子,妾身視她親生,她能嫁給太子殿下,妾身也為她感到高興。”


    這天聞人笑一老早就被翡意從床上拖了起來,洗漱更衣。她道:“小姐,外麵來了許多宮裏的人呢,說是專程來為小姐梳妝打扮的。今日要打扮得格外隆重一些,奴婢這些手藝是登不得台麵的。”


    聞人笑迷迷糊糊的,等洗漱過後,翡意便去打開房門,讓外麵候著的宮人依次進來。她們手裏的東西,是以前翡意從來沒有見過的,鳳冠霞帔,簡直能亮瞎她的雙眼。


    今次嫁給殿下,將來她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樣的場麵再怎麽隆重都不顯得過分。


    嬤嬤進來率先禮道:“老奴參見太子妃娘娘。”


    聞人笑的瞌睡隨著滿屋子比她年紀大出許多的嬤嬤的下跪而徹底醒了,說實在的,她一點都不習慣,忙道:“都不用多禮,起來吧。”


    嬤嬤道:“奴等奉皇後娘娘之命,專程來為娘娘貼妝的。”為首的這個嬤嬤,說話的語氣溫和慈祥,麵目也是一派慈眉目善。


    聞人笑點了點頭,她便開始安排前來的宮人們各自準備。她讓聞人笑站起身,重新幫聞人笑收拾了一下嫁衣,層層疊疊,鋪在地上一絲褶皺都沒有。


    那衣襟被嬤嬤疊得一絲不苟,衣襟上的鳳紋刺繡極其好看,以優雅的弧度從她的脖子邊圍過,露出優美白皙的脖項,以及下方若隱若現的鎖骨。嫁衣襯得她的脖子很纖長,胸大腰細,腰間的束腰帶足足有一掌來寬,上有琳琅腰佩點綴,華貴中不失莊重,整個襯得她身段比平時更為窈窕講究。


    聞人笑不管坐著站著,都需得停止了脊背,放平雙肩。盡管平時她也沒有彎腰駝背的,但時時刻刻都得保持這樣端莊的姿態,委實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坐著站著,聞人笑都有一種喘不上來氣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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