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顥然心裏緊張憂慮,卻因為在飛機上,根本無法與她聯係。


    這段期間她一定很不好受,他卻就這麽出國不聞不問,如果這樣也叫做愛她,那他的愛未免太兒戲、太簡單了。


    因焦慮緊張,方顥然整個人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飛機落地,他衝上計程車後,二話不說便想先用手機聯係她,結果連接通都沒有,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


    那麽接下來,他也不需要去她的住處找了,一定也是沒人在。


    方顥然心一沉,擔憂地用手機收起電子郵件,看看她有沒有如往常一般寄信來——這是知道她最近狀況的希望。


    果然,在他出國期間,她的信仍然陸陸續續寄來,隻是寄信的間隔越拉越長,最後一封,是一星期前寄來的。


    點開了她寄來的最後一封信,內容不長,卻充滿了絕望與告別的味道,令方顥然益發緊張恐懼起來。


    我也愛你,你知道嗎?我是付出了多麽大的代價,才體認到這個事實。她信中陳述的事實讓他心痛如絞。


    他誤會了?所以她在記者會上說的那個重要的人,不是裴剛,而是他?


    她是真的愛他,卻因他沒有問清楚,單憑自己的想法,就替她定了罪?


    他突然覺得自己沒辦法呼吸了,他一向自豪的,就是能將情緒控製得宜,所以他才能在任何情況下保持冷靜,甚至冷漠。


    如今,他卻用自己的冷漠反過來傷害她?他明明告訴自己,要好好保護她,不再令她傷心難過的啊!但現在,他不也做了和裴剛一樣的事,讓她飽嚐痛苦?


    她受的打擊與委屈,恐怕比他想像的要大多了,那淡出演藝圈的消息,或許不會有假。


    關上電腦,方顥然沒有回她的信,因為他知道即使回信,她也不會再寫信來了。她最後留下的“再見”兩字,就像烙鐵般燒灼著他的心,令他身體深處劇烈疼痛起來。


    才在記者會上發下豪語,短短幾天後,輿論攻擊卻排山倒海而來,讓她筋疲力盡,對高傲的她而言,應該覺得沒臉見人,特別是他吧?


    何況,他這段期間的不聞不問,或許也讓她的委屈累積到滿溢的程度,更是加強她想逃避這一切,甚至是逃避他的想法。


    臨時告訴計程車司機換個目的地,他打了通電話給自己的助理。


    “小陳,我回台灣了,但這幾天不會到公司,有事電話聯絡。”


    高傲的鳳凰折了翼,也是需要找地方療傷的,他知道她會去哪裏。


    也隻有他知道。


    車子下了高速公路交流道,再往南一路開去,四周都是綠油油的稻田,接著開進了山裏,繞過了幾個山頭,最後來到一個坐落在群山之間的小鎮。


    小鎮隻有一條主要道路,所有的商家、市場和公家單位全在這條路旁,沿著路像樹枝般岔出去的巷子,才有稀稀落落的民宅,民宅間偶爾隔塊田、隔座小竹林,一派鄉間悠閑的風光。


    方顥然叫的計程車,就在鎮公所前停了下來,花了他好大一筆車資。等車開走,他拖著行李拐拐繞繞,走了二十分鍾後,在一座兩層樓透天曆前停步。


    房子前是一個小院子,土地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種了一些家常蔬果,還插了塊小木牌,規劃得很可愛,一旁還有汲水式水井,並邊有顆大樹,樹下放了幾把木椅子和桌子,看上頭沒什麽灰塵,應該是時常在使用。


    這風景已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每回看,方顥然都覺得很美麗溫馨。也隻有這樣的好山好水,才養得出鬱乃琪這種出眾的美女吧?


    他走向透天曆的門口,也沒按電鈴,直接推開沒鎖的紗窗門,大搖大擺地進了屋內。接著熟門熟路地由玄關轉往客廳,便看見客廳裏的長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應該說躺著一個纖瘦的身影,正懶洋洋地用遙控器亂轉著電視頻道。


    終於見到她了,心裏鬆了一口氣的方顥然,臉色不再那麽僵硬。


    或許說,在她身旁,他即使一臉嚴肅,那也都是裝出來的。


    “叩叩、叩叩叩……”他敲了敲身旁的木櫃,用的仍是習慣性的奇特節拍,隻見沙發上的人動作停了,好半晌才慢慢坐起身,難以置信地回頭。


    目光一對上,方顥然的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帶有眷戀的笑容,但沙發上的人不太自然地起身,推推自己臉上的大黑框眼鏡,便沒有動作。


    “你……找誰?”她的表情有點陰沉。


    “找你。”方顥然泰然自若地道。


    “我不認識你。”她語氣冷漠,甚至把臉撇向一邊。


    “可我認識你。乃琪,不要以為沒化妝、換了發型、戴上眼鏡我就不認識你。”他略略打量了她一眼,即使是素顏,剪了個妹妹頭,身著普通t恤牛仔短褲,還故意用大眼鏡遮住半張臉,但豔冠群芳的本質,不會因為這樣就沒了光彩。


    鬱乃琪嘟起嘴,又坐了下來,抓起一旁的抱枕抱著,像是在尋求一點安全感。


    “你找鬱乃琪幹麽?這裏沒有鬱乃琪,隻有鬱曉琪,鬱乃琪已經不紅了,拍的電影不好看、廠商不續約、助理跑了,就連經紀人也不理她……全世界都放棄她了,還有什麽好找的?”


    鬱乃琪是藝名,她的本名是鬱曉琪,這件事方顥然當然也知道。


    聽得出她在賭氣,方顥然沒有附和她的話,反而用著罕見的溫柔語氣道:“可是愛她的人,仍然在等她。”


    “才沒有!”說到這個,她更是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氣,手上的抱枕憤憤地扔向他。


    “什麽愛情都是假的!叫你等我你也沒有等、打電話不開機、寫信不回……我連找都不知道去哪裏找你……這很明顯是你不想理我了!要是真的愛,會不聞不問嗎?”


    “那是一場誤會,而且我這陣子出國了,不知道你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


    方顥然被k中頭,卻不閃不躲,還指著行李箱作證,“我一下飛機,就立刻趕來了!”


    “那又怎麽樣?我不認識你!”想到自己這幾個月所受的苦,她還不覺得嘔,他的冷漠以對,才是讓她心力交瘁的主要原因。


    一股氣消不掉,她又抓起另一個抱枕扔過去。


    早有心理準備會遭到這種對待的方顥然,同樣連遮擋也沒有,又挨了抱枕——擊,甚至還幫她撿起抱枕放回椅子上。


    如果這麽做會讓她感覺好過一點,她就盡情砸吧!


    連他自己也覺得,因為那種莫須有的誤會,導致她受了那麽多委屈,自己卻沒陪伴她,他確實應該受點懲罰,她隻是扔抱枕,他還覺得客氣了。


    瞧他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鬱乃琪更是有氣。他不還手,好像過分的變成她,明明當初他告白後,沒多久就和她解約,接著對她不聞不問,殺得她措手不及,生活混亂,連想清楚的時間都沒有。


    後來好不容易領悟了愛情,也準備給他正麵的回應,她的地位卻一落千丈了,令她對他的積極轉為消極,覺得自己沒有臉見他,特地去找他就像搖尾乞憐一樣。


    可他卻不明白她內心的糾結,這麽容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句誤會就想打發她?


    那她心裏的委屈怎麽辦?她活該被他冷落嗎?


    越想越氣,她索性掄起抱枕,往他身上一陣亂打,邊打還邊罵著,“死大方、臭大方!你盡管不要理我好了!我鬱乃琪要找什麽樣的男人沒有?你以為非要你不可嗎……”


    被打的方顥然卻笑了出來,“你承認你是鬱乃琪了嗎?”


    鬱乃琪突然停手,臉上忽紅忽白,雙眸充滿怒火,似乎掙紮著該將這男人先殺再埋,還是先埋再殺。


    “你鬱乃琪要什麽樣的男人沒有是沒錯,但你這幾年來,身邊卻是一個男人也沒有,不就表示隻剩下我一個?”他更不知死活的抓她話裏的漏洞。


    鬱乃琪二話不說,一個抱枕又扔了過去,但這次準頭沒抓好,沒砸中可恨的男人,剛進門的鬱母卻被這一記飛枕打個正著。


    “哎喲!曉琪你在幹什麽?”鬱母痛叫一聲,怒視客廳裏的女兒,但一看到方顥然,表情馬上一變,成了一副慈祥的樣子。“小方啊!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乃琪。”方顥然有禮地點點頭,“伯母您好。”


    “好好好。”鬱母轉向鬱乃琪時,瞪了她一眼,接著舉起滿手的菜,“正好你來了,曉琪她爸爸臨時說不回來,可我買了這麽多菜,就一起吃個晚飯吧?”


    “這怎麽好意思?”這是客套話,不帶鬱乃琪回到正軌、不讓兩人的愛情有個結果,他不會走。


    “怎麽不好意思?我們家這個女兒,已經偷懶好幾天了,你身為經紀人來提醒她工作是應該的!”那些負麵新聞,鬱母也有耳聞,但她從不在女兒麵前提,畢竟女兒的工作壓力已經夠大了,受了這麽大的挫折,回家尋求安慰,做父母的不應該再增加她的壓力。


    “伯母,我已經不是乃琪的經紀人了。”方顥然老實道。


    “不是她的經紀人?那你來是……”鬱母看了看他,再看看自己女兒,最後眼光落在地上的抱枕,一臉有所領悟的欣喜道:


    “我知道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談個戀愛也鬼鬼祟祟的……”


    “媽!”鬱乃琪抗議了。“我和他才沒有……”


    “有沒有,做媽的會不知道嗎?”所謂旁觀者清,鬱母第一次見到方顥然,就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很有眼緣,之後看他那麽照顧女兒,而女兒也與他很親密,她自然心知肚明了,隻是他們年輕人不說破,她也裝傻。


    現在這麽好的男人都自己送到門前了,女兒若不吃下去哪有道理?鬱母放下手上的菜,對她擺了擺手,“你帶他出去逛逛,晚點再回來吃飯,別在這裏打擾我。”


    就這樣,鬱乃琪披了件小外套,不情不願地和方顥然出門了。


    沿著田邊小徑一直走的兩個人沉默著,一個是賭氣不說話,另一個是耐心地等著對方開口。


    若是可以,方顥然很希望這條小徑是無止境的,讓他可以這樣伴著她一直走下去。然而事與願違,鬱乃琪拐了個彎,帶著他往大馬路的方向走去。


    方顥然見她的目光停在一間賣冷飲的小攤販上,正想過馬路去買,不由得低聲叮嚀,“你不能吃太冰的東西,生理期會不舒服。而且這種飲料太甜了,不適合你……”


    他話沒說完,她卻已加快腳步衝到對麵,買了兩杯百香果綠茶,一杯自己拿著,另一杯還替他插好吸管送到眼前。


    那挑釁的眼神仿佛在說著——喝不喝?不喝休想老娘再理你!


    方顥然無奈地接過,輕啜了一口。以前當模特兒時,這類飲品根本不能喝,後來雖改做經紀人,不喝冷飲的習慣還是在,如今卻在她的任性下破功了。


    這一破功才知道,這東西看起來不起眼,卻還挺好喝,難怪她一天到晚想破戒。


    在他思索時,鬱乃琪示威似的用力吸了幾大口,走沒兩步,又停在鹹酥雞的攤位前。


    “乃琪,這種油炸高熱量的東西,你不能吃!何況,伯母正在家裏煮菜等我們回去吃……”


    同樣的,他的“建言”在她耳中成了囉唆,鬱乃琪理都不理,很幹脆地買了一包,同樣舉起放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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