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哥哥躺下吧。”齊又小大人樣的扶著齊達睡下,還學著齊達以前的樣子掖了掖被角,看得齊達幾欲失笑。這樣小大人的樣子,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在齊又身上看到。忽然轉念又想起當初自己,在村裏人眼裏,豈不是也是這樣一幅讓人發笑的樣子?齊達忽然覺得有些臉熱了。沒過多久,何西就領著船上的大夫來了。診了診脈,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情緒過於激動了,大夫開了個寧神養氣的方子,又送了藥來,並說這船上可以幫忙煎藥的。齊達也不耐煩,而且又是在別人地上,於是如對方所願的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了他,橫豎不過多出幾個錢,他現在也不缺這些,落得個清閑自在。倒是何西有些不快,認為便宜對方了。不過很快也在齊達的零嘴裏轉了心思。因著恢複了之前的記憶情感,齊達連帶的想起了以前常掛在嘴邊的零嘴。雖然老頭子不吃零食,可是他現在還是少年——還沒有加冠,當然可以不用在意這些。而且隨著這邊的情感的回複,他也發現,自己對前世的記憶開始慢慢淡去。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很是恐慌了一陣,每天都要花上很大力氣去回想以前的事情,可是後來覺得這樣回想也沒什麽意義,而且他真正放在心上的,譬如心心念念的雜交水稻,由於每天都念叨著,也沒忘卻,於是也就隨意了。既然已經再世為人了,那就快快樂樂的做自己吧!抱著這樣的想法,齊達也就開開心心的每天的投入了現在的生活,幹脆的放縱著自己每天和齊又何西搶零食。就在這樣的日子中,合浦到了。84齊達坐什麽船是早在出發前就定下來的,所以齊達到的這天,張華早早就等在了合浦港口的碼頭上。船一靠岸,張華就眼尖的看見齊達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出來,然後他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從接到信開始他就盼著這一刻,眼下再不能抑製,也顧不得他一方大員的身份了,揮手大聲道:“達子!”齊達一行人果然很快就注意到了這裏,然後在齊達的帶領下大步向著這邊走來。“張華?”言語中帶有幾分複雜,不過張華欣喜中沒有注意到。“你總算來了。”到底是在廣庭大眾之下,張華也隻能按捺住自己激蕩的心思,微微含笑的看著齊達。齊達卻隻是飛快的瞥了張華一眼,馬上又收回了視線,“嗯,害你久等了。”張華微有些奇怪齊達的態度,不過也沒有多想,畢竟由京城到這裏這一路的旅途風雨,他是再清楚不過的,“沒什麽,我們走吧。”頓了一下,有些試探的看向齊達,“對了,房子什麽的,不知道你的意思,所以也沒收拾。你就暫時住在我那,怎麽樣?”“嗯。”齊達低著頭應了一聲,微微蒼白的臉上幾分病色,讓他原本就偏於柔美的相貌越發的顯得纖弱。張華終於不能抑製心頭的激蕩,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拉住齊達的手,“我們走吧。”齊達卻像觸了電似的,“啪——”的一下子甩開張華的手,而且人也一下子跳到了一邊,警惕的看著張華。張華一下子愣住了,“達子——”齊達也在跳出去的那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原本蒼白的臉頰變成了淡淡的緋色,尷尬的迎著張華指控的視線,不知道說什麽好。幸而一旁的齊又解了圍,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聲音插入了兩個沉默尷尬的大人之間,“華哥哥,哥哥在船上的時候生病了,還沒好。”“你生病了?”張華這下也顧不得尷尬了,連忙指揮著身後的仆役架起馬車,“我們快回去!朱四,你拿著我的帖子快去請回春堂的吳先生過來一下。”“不用了,沒那必要,我就是休息不好,精神有些不濟罷了。”齊達不樂意的側開頭,不願意看張華大張旗鼓的樣子。由於記憶感情什麽的剛剛回籠,他現在很容易受到記憶裏那些情感的影響。譬如現在,因為記起了小時候張華對他的欺負,齊達就對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張華很有些討厭。不過,齊達也知道自己目前這狀態不對,因此,在看到張華由於自己的舉動而一臉怔愣的樣子後,齊達又趕緊補救,“我真的有些困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齊又卻不知道齊達心頭的糾結,出於對自己兄長的擔心,他一臉嚴肅的鼓起有些嬰兒肥的包子臉道:“哥哥,不行,你一定要看大夫。”然後轉頭對著張華,“華哥哥,哥哥在船上的時候真的病的很厲害,都痛得哭了。一定要讓他看大夫。”齊達臉頓時漲得通紅,被揭出了最狼狽的一麵,他原本還以為齊又不知道來著!再看看一邊的何西,也是一臉讚同的點頭,顯然當時他自以為是的掩飾對兩個孩子跟本就沒有用。再也不願意在兩個小孩子麵前難堪下去,齊達一扭頭登上了剛好駕過來的馬車,粗聲粗氣的道:“快走了!”張華有些好笑的看著齊達從未有過的別扭表現,雖然心頭好奇齊達哭會是什麽樣子,但還是很識機的按下了好奇心,示意齊又趕緊跟上去,不要讓齊達一個人生悶氣。另一方麵則是心疼,畢竟,能讓齊達疼得哭出來的痛苦,該會是怎麽樣的苦痛!於是吩咐仆役一則快點去請大夫,一則趕快回衙署。*****在之前與士家的交鋒之中,張華雖然沒有堅持到最後,但是他卻在最開始的鬥爭中牢牢占據了名義與事實上的絕對優勢,並且把南部幾個鐵礦銀礦從士家手中奪了過來,保證了後來士家再無翻身可能,可謂首功。因此,在馬維(原交州刺史)提升後,他便憑此功勞,以弱冠之齡,接替馬維成了交州刺史,交州首府原在蒼梧廣信。張華接替馬維成為交州刺史後,考慮到南交州初回天朝,吏治不穩,便將刺史府暫時遷到合浦,便於對南交州的治理,同時,也是有意發展這裏的海上貿易往來。而合浦郡守府,雖然隻是郡一級的府衙,但是由於合浦靠近沿海,平日裏多少也有幾個商人往來,所以當地的衙署較之廣信的刺史府除了規格大小,其他方麵並沒有差到哪裏去。比起張華之前所在的交趾府衙,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路長驅直入的進到府衙後堂,因為這刺史府正在經由郡守府改建——畢竟是一州公府所在,該有的格局總是要的,所以內堂正房基本上不能住人,就連張華自己也是住在正房東邊的偏院裏。所以,當齊達被張華引進偏院的某件臥室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想法。至於齊又,他一進門就看上了後麵花園子裏的靠著水池的一套名為聽風的小竹樓,兩層的,他要了上麵的一層,何西則順理成章的陪著他住到了那裏。至於仆役,住外院吏舍去了。所以,當晚上齊達洗洗準備睡下的時候,發現張華居然也進來了!齊達剛開始時候還以為張華是過來問候的,還很是為中午對張華的無禮態度歉疚了一下,然後發現,張華居然就著自己洗臉的水也準備洗洗睡下!齊達看了看這裏的布置,明明就是偏院客房的樣子,詫異了!“張華,這是客房吧?”“是啊,但是我現在住這裏。”張華有些狡黠的勾唇,“正房後堂都在修整,現在就偏院和後麵園子裏的幾間精舍可以用了。”齊達呆了一下,“那,我去後麵和又子一起好了。”“這時候?”張華拉住齊達,“天已經黑下來了,何必去打攪他們?我們這麽久不見,抵足夜談不是正好嗎?”提議很好,選擇的時機也很恰當。可惜,現在的齊達,最忌諱的就是抵足夜談四個字!幸而拜最近強力梳理記憶情感的緣故,齊達還不至於把庾隱的事情遷怒到張華身上來。可是,有著記憶中張華對自己做過的種種惡劣事跡打底,又有臨行前庾隱埋下的暗刺,再加上齊達之前倒在這四個字上麵的前車之鑒,齊達臉色已經變了。“我還是去找齊又吧,他一個人,我也不放心。”齊達采取了比較委婉的說法。“愛之適足以害之。男孩子總得自己學著長大,你忘了我們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幾個人結伴從茉陽走山路回村了嗎?”“我在船上呆久了,晚上睡不安穩,會影響你睡眠。”“沒關係,正好抵足夜談。”“迷迷糊糊的,不能陪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