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情?嚴老弟,這話怎麽講?」方老總一頭霧水。


    「方老總,您也知道,培養一個遊戲人才極不容易,尤其像我們雲闊這種小製作小成本的公司。一遇到比較好,薪水比較高的機會,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才就往高處去,人不見影地溜了。」眸光若有似無地眯了楊致遠一眼。


    「這種看見有高薪,就拋下共同創業夥伴的員工不要也罷。」方老總豪氣幹雲地擺了擺手。


    他是白手起家,草莽出身,能成功憑的不隻是商業頭腦,更憑幾分俠氣,他最討厭哪裏有好處便往哪裏站的勢利家夥。而他之所以跟嚴浩然稱兄道弟,除了兩人喝過幾次酒,當過幾次酒友之外,更因為上次他妻子突然昏倒,嚴浩然憑著一股義氣,四處為他遍尋名醫的緣故。


    「是不要也罷,但……怕就怕人捧著金條來砸。」嚴浩然淡淡回應。


    方老總的眼眸一眯,停頓了會兒,聽懂嚴浩然的弦外之音,開口問身旁的楊致遠道:「致遠,前些日子我說想要擴大征才這事兒,是你去辦的嗎?」


    「嗯,是。」眼鏡後的眼神閃爍,唯唯諾諾。


    「那,我很不喜歡挖來的名角這事兒,你也清楚吧?」


    「噯……是,我清楚,老總。」清楚是清楚,但他就是這麽幹了。明明有告訴對方要守口如瓶,怎知道人沒挖成,連消息都走漏了。


    「好,知道就好,我最討厭陽奉陰違,言行不一的員工。」


    楊致遠抹了抹額角的汗。


    方老總向他交代完,又轉頭拍了拍嚴浩然的肩,笑哈哈地說道:「嚴老弟啊!我是絕不用見利忘義的員工的,但是,若是你留不住人,自願來我這兒投誠的,這我可管不著哪!」


    「那是自然。」嚴浩然握了握方老總的手。「謝謝方老總高抬貴手。」輕輕地掃了楊致遠一眼。


    人品不出色,就連腦袋都不濟事……方老總討厭惡意挖角在業界出了名的,更討厭忠誠度不高的員工,他連自己老板的眉角都摸不清楚?


    「好,那我先走啦!記得,下次有好遊戲給我獨家啊。」方老總回握嚴浩然的手,點了點頭。


    「沒問題,多謝多老總關照。」能上方老總公司新架設的遊戲平台,當然是求之不得,嚴浩然與康若華同時向大人物鞠躬道別。


    離去前,嚴浩然忽而喚住楊致遠。


    「楊先生--」


    「噯?」經曆方才一番波折,楊致遠額際沁汗,略嫌狼狽的腳步停住。


    「若華是我內人,也是目前雲闊裏最有潛力的業務,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日後不要有任何不利於她的傳言流出。」走到楊致遠身邊,壓低了音量,「不論是她的工作能力,或是她的內衣尺寸,你聽見了?我和方老總,是共患難的好朋友。」關於內衣尺寸這種钜細靡遺的中傷,不想令她聽見。


    楊致遠抬眸眯了嚴浩然一眼,忿忿地道:「聽見了。」一轉身大踏步離去。


    內人?從剛剛到現在一直毫無存在感的康若華維持著一個驚呆了的模式。


    「總監,你剛剛說什麽?」難道「內人」在字典上還有別的她所不知道的涵義嗎?


    嚴浩然麵無表情的眯了她一眼。


    「就是你字麵上聽見的那個意思。」


    「呃?」康若華的腦子裏轟一聲地炸開!


    她、她的清白……幸好,其他的同事們都去吃飯了,她悲憤了一會兒,才想到這根本不是重點,於是又轉到嚴浩然身邊去,問:「為什麽要說我們是夫妻?我們一個人在台灣工作,一個在北京耶。」


    嚴浩然百般無奈地瞅著她,沒好氣地問道:「小馬跟他老婆從前也是相隔兩地,假日夫妻還有少的嗎?」相隔兩地是重點嗎?這……竟然連他也遠離重點了,嚴浩然好想歎氣,古人說近墨者黑是對的。


    「噢,也對。」康若華點了點頭,總覺得有哪裏怪怪又說不出來。


    啊!算了,先去努力工作好了,低頭開始整理攤位。


    噢,也對?還沒反應過來?嚴浩然越來越無能為力了!


    於是,在康若華又丟出另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之前,他決定先發製人--


    「什麽?」康若華揚眸。


    「為什麽你為前會跟那種笨蛋在一起?」這還用問嗎?當然就因為她也是個笨蛋啊!嚴浩然揮掉腦中的自問自答。


    「啊?你說剛才的楊致遠喔?」康若華後知後覺地問。


    「……」嚴浩然雙手盤胸,就快失去耐性,不然呢?難道是年紀大得可以當她爸的方老總嗎?


    康若華抓了抓那頭漂亮的鬈發。


    「就,適婚年齡到了,家人時不時會問一下有沒有對象,剛好之間同一個公司上班,我看他人好像不錯,就想說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幹脆二一添作五……」其實,沒有說出口的還有,因為她父母親的感情很好,所以,她一直很向往平凡穩定的家庭生活。但是,跟總監提這個好像怪怪的?


    她笑得有些難為情,很可愛,但是嚴浩然很想掐斷她那截粉嫩的小脖子,扭掉她的小腦袋。


    人好像不錯?二一添作五?看看最後為她帶來了什麽?


    「那為什麽分手?」


    「分手喔……呃?因為……」康若華咽了咽口水。「因為,他有一次出差,我臨時去找他,然後……」又吞了口口水,「我沒有提前告訴他,所以……就……唔……女人……床上……我沒有相信他……疑心病很重……」越說越小聲。


    嚴浩然往上翻了個白眼,這女人說別人壞話的筋看來也是斷了。


    就在這種自然質樸的單純厚道,害他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護短念頭,才會在方老總麵前電了楊致遠一頓,連內人之說都隨口胡扯出來。


    「他出差,結果被你抓奸在床,做賊喊抓賊,說你疑心病重都不相信他,不顧他的隱私,沒有打聲招呼就貿然跑去找他?」


    這……這樣也能聽懂?總監應該改行做征信,康若華瞠目結舌。


    嚴浩然靜睇著她,歎了口氣,大掌一伸,在她頭頂停了兩秒,而後遲疑地落下,忽略本想揉她發心的動作--


    「辦公室戀情可大可小,以後看人,眼睛放亮一點。」


    康若華沒有回話,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嚴浩然,想說些什麽話,又梗在喉頭,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從沒想過這麽嚴肅平板的嚴浩然竟然會有如此細膩的心思。


    她是獨生女,家境小康,求學之路順遂,就連在異鄉留學時的日子都過得並不艱苦,但她卻一直很害怕別人看待她的眼光。那種同情與隱含著輕視的眼光,總是覺得她比一般人的視線;總是覺得她是個好命女孩兒,沒有吃過苦的眼色……


    她一直很努力想讓自己跟別人一樣。


    遇到委屈,遇到不公平,遇到傷心難過的事,痛了,也不敢吭聲。


    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竟然知道她很委屈,似乎還拐彎抹角地幫她出了一口惡氣?好像,天塌下來,終於可以不用自己頂了……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才覺得眼眶有點痛,卻有一道凶狠的視線瞪向她,一句陰狠至極的對白飄出來--


    「你敢在這裏哭給我看試試看!」為了那種男人有什麽好哭的?


    而且,這裏是人潮洶湧的展場,她不想做人,他還想做!要是她哭了,他就什麽都說怎麽辦?!


    「我、我哪有想哭?」吸了吸鼻子,很有氣勢的瞪回去。「這麽凶……」用力想把眼淚眨回去,卻有一顆淚滴猝不及防地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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