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紅。「是啦是啦,眯兔。」


    既然都要試婚了,兩人分房睡,那跟一般室友有啥不同?盡管那方麵暫時無法配合,她仍想用其他方式,努力貼近對方。


    這是她的心意。


    高為棠感知到了,如今她瞅著他,滿眼裏都是他,不像以前,自己從她身邊走過好幾回,她都傻乎乎地顧著別人,沒注意他……他下意識抬手,把她的眼遮住了。


    任婕宜視線忽地一片黑,莫名其妙。「你做什麽……」


    「噓。」他輕語,吻住了她。


    她沒了聲,取而代之的,是她顯露的半張臉泛起粉潮。


    他知道,她很喜歡接吻,每次吻她,她的反應總是可愛得教人內心發緊。他吮住她的唇瓣,再探舌舔舐,一點一點地深入,每當這時她都會渾身輕顫,四肢放軟,像隻柔軟的幼貓,如今眼睛被遮住了,其他感官似乎變得更加清晰,逸出低吟,呼吸伴隨心跳,逐漸加快。


    他撩開手,看見她迷離水潤的眸始終映著他倒影,使他心口一熱,非常滿足。


    「還好,你不反對接吻。」


    「……」


    結果,當天晚上,高為棠很光榮地睡了客廳。


    【第六章】


    兩個人住在一起過日子,勢必有許多生活習慣要磨合。


    一開始,任婕宜還很信誓旦旦要求公平,既然高為棠包三餐,她理所當然負責其他家務,但這股決心伴隨她日益忙碌,逐漸消減,輪到她掃地的日子,她在公司裏加班到半夜,收衣洗衣統統累積到假日。


    可累了一星期,周末她隻想癱在床上裝死,動都不想動。


    於是逐漸地,高為棠把家事一樣一樣攬去了,畢竟時間上他比她彈性自由太多,她心裏抱歉,偏偏又沒別的辦法,隻好盡力配合,最後變成了他管什麽她都聽的狀態。


    其中一項,就是關於她的衣物收納。


    從前從前,在一個叫台北的都市,有個懶女人,她的貼身衣物從不整理,都是洗完曬好一股腦兒塞進抽屜,洗澡時隨手撈一件換上。


    但有天,高為棠看見她一坨坨梅幹菜似的內褲,秀氣的眉一下子糾在一起。隔天,任婕宜回來打開衣櫃,當下連死的念頭都有了。


    「天啊……」


    隻見她的衣物被分門別類整齊收好,該掛的掛、該折的折,就連極私密的內衣內褲,都一件一件細心折過--


    她心想,原來「羞憤欲死」這句話,並不是誇張。


    她現在就羞恥得快死掉,尤其她內褲從不手洗,為丟洗衣機方便,九成來自菜市場的三條一百,什麽飛天小女警啦、無敵鐵金剛啦,花樣極其幼稚,洗壞不心疼,反正……又沒人看!


    當時她真沒想過,未來會有一個男人,替她把這些全部折迭好。


    這打擊太巨大,她心髒不堪負荷,隻好跑去說:「那個……往後我的衣服我自己處理。」


    「好。」高為棠同意,他也不是吃飽閑著的。


    這次她說到做到,反正已經整理過了,她之後隻要維持就行,唯獨內褲,由於是自己洗自己曬,加之每天換洗,不知不覺又亂了一抽屜。她把懷舊卡通係列全淘汰了,改買素色無花樣內褲,於是五顏六色全混在了一起,好不鮮豔。


    三天後,任婕宜驚見一排整齊如閱兵,甚至按顏色分類擺放的內褲,當場淚流滿麵。「你到底對我的內褲有什麽執念啊啊啊--」


    當然,這句話她不敢對著高為棠說。


    他有潔癖,生活作息極度規律嚴謹,可他除了限製她的三餐正常及睡眠時間以外,並無其他要求,就連家務也全部包攬,她實在不好意思再有意見,可她就是不懂,內褲為什麽非折不可?


    前輩聽了她的疑問,涼涼反問:「那你幹麽每天吃飯?反正最後都要拉出來。」


    「咦?可是不吃會死啊,內褲不折又不會死……」


    前輩用那種「沒救了」的不屑眼光看她,最後決定不摻和。「老子,你那個xx作者半年沒出書了,快去問她有沒有稿,幫我填坑。」


    「幹麽叫我老子啦!」她在前輩嘴裏的稱呼已經多到可以湊本書了。


    「你不是走無為而治的?」


    「……」前輩太犀利,她這個小小後輩敵不過,認命寫了封mail給作者,忍不住歎息。「是說市場萎縮成這樣,幹麽出那麽緊啊……」


    「你說男人陽痿呢是會讓它繼續痿下去,還是想辦法拚命吃壯陽藥?」前輩瞥她一眼,撚指微笑。「施主,這就是答案了。」


    「……」


    「所以我們不是編輯,是『鞭』輯。」


    前輩,何苦這樣說自己……


    任婕宜幹笑兩聲,伴隨前輩苦中作樂。接近年底,許多活動企劃大小事項接踵而來,有如排山倒海,多數編輯每天頭痛加胃痛,終於有人不堪負荷,離職養生去了。


    於是在找到新血壯陽--喔不,一起為理想共奮鬥之前,工作量不得不先分派到原有編輯頭上。任婕宜加班加到苦不堪言,簡直風中淩亂、無語凝噎……成語都亂用。


    晚上近十一點,剛走出出版社,她手機便傳來震動,是高為棠發來的訊息。「還沒回家?」


    她吸吸鼻子,有人關切死活的感覺,真好!「要回去了。」


    「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快到了。」她撒謊,不想麻煩他。


    她盡量加快回家速度,但時間上仍與她所說的「快到了」有相當大的差距,高為棠見她回來,沒多說什麽,隻是瞅望她明顯疲憊的臉,問:「吃過了沒?」


    隻是簡單一句日常生活裏的探問,她差點飆出了淚,主要是她已經整整一周都沒好好看過他的臉了。


    她強打精神,回道:「吃過了。」


    高為棠盯著她。


    「怎麽了?」


    「沒事。」他轉身。


    她鬆了口氣,實在很怕自己晚上隻吃一條七七乳加巧克力的事被發現。


    日子過得太累,有時連吃東西都像一種負擔。


    好在自從有了他,她的周遭總是被打理得很幹淨,磁磚縫隙裏連水垢都看不見。他對她的用心,牢密地展現在生活的每一處細節裏,沒有任何誇張表現,但卻恰如其分,伴隨她的呼吸,滲入她的血液、心髒、骨骼裏,成為滋養她存活下去的重要成分。


    然後……就那樣嚴絲合縫地,抽離不開了。


    任婕宜洗好澡,走出浴室,重重地打了個嗬欠。


    高為棠入房正巧看見這幕,不由得瞥向床角那頭黃金獵犬玩偶,這家夥若有生命,估計肯定和她差不多德行。


    她注意到他視線,抹了下臉。「幹……幹麽?有髒東西?」


    他好氣又好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了。


    這問題自兩人重遇、在他對自己的感情有了了悟的初始,便一直反複思考至今,長相來說,她確實清麗可愛,卻未必教人長久記想,個性嘛……又呆呆蠢蠢的,教人無可奈何到了極點。


    偏偏就是這樣的她令他百般牽掛,尤其在她生病後,更加看不過她老是一個人胡裏胡塗、沒精打彩地過,索性把這日子延續下去,隻盼她好好的,沒病沒痛、無災無厄,在他身邊就好,就很好。


    「出來,吃過東西再睡。」


    耶?她明明說吃過了……可任婕宜終究沒多說,明白他肯定是看出她吃得隨便,氣色不好,隻是沒拆穿。


    高為棠準備的宵夜菜色清淡,走日式風格,有米飯、煎魚、醬菜、涼拌豆腐和馬鈴薯色拉。


    她眼睛亮了,連忙坐在餐桌邊,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她吃得很開心,堪稱眉飛色舞。高為棠深知自己廚藝僅僅過得去的程度,可每次看她吃飯,那愉悅滿足的表情,彷佛他做的菜是山珍海味,連帶他手裏那碗飯,也都變得香甜可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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