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今天穿了雙板鞋,然而他沒有猶豫,直接一腳踩進水裏,將浴缸的簾子拉開——蔡女士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年安說:“快叫救護車!”那頓需要兩個人才能提上樓的外賣,最後全數贈給了保安室的大爺。大爺提著提前來的‘新年禮物’,有些愣怔,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就見年安被一起推上了救護車,眼巴巴地看著嘟嘟嘟響個不停的救護車慢慢遠去。年安其實一點都不想跟過來的,但是羅母在目睹到慘白著臉,手腕上滴著血液昏迷過去的羅光後,愣是直接生生嚇暈過去。當時現場作為唯一的醫生的蔡女士,掐了羅母半天人中居然也沒把人掐醒,要不是還有呼吸,都要以為對方是不是直接被嚇死了。得虧醫院距離不遠,救護車來的快,將兩個昏過去的母子兩送上救護車後,作為唯一有行動能力的年安也被一起拉了上來。等年安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醫院的急救室門口了。醫生從門裏走出來,說:“病人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幸好發現及時沒釀成嚴重後,我們已經給他洗了胃,再過不久就會醒來。手腕上的傷口也不是特別深,出來後記得讓病人多加休息。”末了,才問年安,“你是病人的什麽人?”年安默了片刻,才扯出一句:“……朋友。”醫生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朋友看著還很年輕,年紀不大吧?等醒來後多你多勸勸他,生活有什麽過不去的,跟生命開玩笑,往往是最愚蠢的行為。”“人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年安本來是打算等羅母醒了就走,卻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睡死過去,要不是醫生確定她沒事隻是睡著了,年安都要琢磨著要不要也把對方送進急救室裏搶救下試試。這一等,便等了一下午。醫院裏禁煙,年安便隻好叼著煙的過濾嘴過過癮,靠在窗戶邊,剛剛掛斷宓母詢問他什麽時候過去的電話,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羅光睜開眼睛後,看見一片純白的世界,心一下就沉到穀底。——他沒死成。“可算醒了。”年安靠在床尾,一手插在口袋裏,垂著眼睛看他,“耗費了我一下午的寶貴時光。來,小朋友,作為補償,跟我說說你自殺的心得體會吧。”羅光在看清年安後,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跟又刮了一層石灰似得,沒有半點血色,他啞著聲音,近乎絕望地說:“是你救了我?”“嗯哼。”年安挑眉道,“想對你的救命恩人說什麽?我洗耳恭聽。”“你為什麽要救我?”羅光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是坐起身,直接拔掉了手背上的拔針,“見到我這副模樣,是不是很可笑?”年安眯起眼睛,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羅光。羅光早已被屈辱和絕望充滿,在他看來,被年安救了還不如讓他直接死了算了!如今還被對方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不需要你同情,不要你可憐,你沒資格可憐我!!”羅光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會憑著本能咆哮道,“我不要你救我,你憑什麽救我,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出生好了點兒,但還不是被小三上位,還不是被人趕出家門,被冷落,被遺棄!年安,你比我好不到哪兒去!!我不要你的同情和可憐!!!”“嘖,”年安歎了口氣,“要不是看在你躺在病床剛醒來的份上,我就真動手揍你了。”羅光仿佛不怕死一樣,凶狠地瞪著他,原本一張溫和可人的娃娃臉,愣是被他的表情弄得分外可怖。年安抬著下巴,一手夾著煙把弄著,眼中滿是不屑道:“小朋友,你誤會很深啊,也不動動腦子想想,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同情、可憐你。”羅光一愣。年安上下打量他道:“我救你,隻是出於人道主義,但這不代表我要去同情一個不珍惜自己生命,搶別人丈夫,警告一次不夠還死纏爛打貼在別人身後,意圖將小三精神發揚光大的人。”羅光的臉色瞬間煞白一片,身體幾乎微微顫抖起來,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年安嘲諷道:“要知道這世上比你可憐比你慘的人一抓一大把。而你呢,吃飽穿暖,有爹有媽,腿不殘疾手沒斷,連臉都沒毀容,甚至年紀不大就懂得做個第三者。現在卻僅僅因為生活跌宕起伏,不如你意,就想著一死了之,一死萬事輕。三歲小孩都還懂得人要臉樹要皮,還知道什麽叫困難要迎難而上,你這個心智學齡前兒童都不如的成年人有什麽值得我同情的地方?在這惡心誰呢你?”安靜的病房裏,半開的窗戶漏進了風,吹起窗簾,深紅色的晚霞鑽了進來,將沒開燈的病房鍍上一層金黃。牆壁上掛著的鍾表滴滴答答地走著,距離新年,隻剩七個多鍾。“年輕人,你以為你逃避現實就可以解脫了?”年安的鏡片被照進來的晚霞反射出一層金色的光芒,風漏進來,吹起他的發梢。羅光看著麵前神色冷漠,嘴角卻笑的諷刺的男人,一字一頓道:“你想得美呢?”年安離開病房前,還不忘丟下剛剛他墊付醫藥費的賬單,一共是兩人份的,他從旁邊抽了隻筆在空白處寫下自己的銀行卡賬號及電話。年安笑眯眯地遞上:“一周內把錢打到我卡上,如果你賴賬,咱們公安局見。”羅光:“……”一出門,年安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的人流高峰期,這個點正是堵車的時候,想到今天好好的行程都因為羅光打亂,心情就煩躁無比。蔡女士那邊肯定是回不去了,畢竟先前就和宓母約好,方才對方還打電話來催促怎麽還沒過去。剛剛走出電梯,迎麵就撞上了一位不速之客。“你怎麽在這裏?”年太太先是一愣,繼而皺著眉頭語氣不善地說。年安趕時間,心裏也正煩著,聞言冷冷掃了她一眼,也不說話,收回眼神抬步就走,直接把年太太當成是透明人,把對方氣的差點沒在後麵破口大罵。走出醫院,冷風刮了過來,年安裹緊圍巾和外套,左右看了看,愣是沒有一輛計程車經過,嘖了一聲,掏出手機準備叫個車過來時,宓時晏突然打了過來。“你在哪兒?”另一頭的宓時晏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年安唔了聲:“你問這個做什麽?”宓時晏不情不願道:“我媽讓我接你回去吃飯。”年安眉頭一挑,微微彎起嘴角,才報出醫院的名字。宓時晏頓時皺起眉頭:“你在醫院做什麽?”年安忍著笑皮道:“怎麽,關心我呢?”宓時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