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具體持續了多久?”年安說:“大概有三四個小時吧,不過那時候也不是什麽都看不清,隻是很模糊,感覺就像高度近視脫了眼鏡一樣模糊,隻能看見光。”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道,“車禍後我沒有立刻暈過去,而是有一瞬的意識恢複,但是那時候,我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醫生問:“什麽都看不見了?”“嗯,”年安點點頭,“等同於瞎子的那種。”旁邊的宓時晏倏地一愣,醫生聞言低頭翻了下手中的病案,微微蹙眉:“其實之前你剛剛送到醫院的時候,你腦中是有淤血的,應該是這個壓迫到神經和眼球,導致視力短時間內衰退——你現在眼睛感覺如何?”年安閉了閉眼:“挺好,和以前沒什麽兩樣。”“那就應該沒有問題,”醫生說,“你當時的情況差點就要進行開顱手術,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再做檢查確認的時候,發現你腦中那些淤血自己散開了。”年安一愣:“自己散開?”醫生點點頭,眼中也寫滿了不解,畢竟這事還真沒遇到過,然而年安大腦的確是沒有任何損傷,除卻外部一些皮外傷和輕微腦震蕩,並沒有再檢查出任何問題。他此刻眼睛恢複視力就是最好的證明。醫生又推了推眼鏡:“是的,當然,如果你不放心,我建議你可以再做個腦ct看看。”年安道了聲謝,沒再多說,心中卻有了思量。送走醫生後,年安靠在床頭,下意識摸了摸眼睛,沒有帶眼鏡導致他現在看周圍的景色都含著一層微薄的模糊,但比起之前什麽也看不見、漆黑一片的體驗,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無比安心。放下手後,年安才發現宓時晏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床邊。年安看著他頭上多出來的黑色帽子,倏地想起之前這人出‘車禍’,在窗戶上磕了一塊小傷口,被綁上綁帶後嫌棄太醜,半路下車硬是要買帽子戴的事。他微微眯起眼睛:“杵這兒玩稍息立正呢?”宓時晏看著他半晌,才說:“你那時候眼睛看不見?”年安剛沒注意他什麽時候來,想來是把他跟醫生說的話都聽見了,索性也不否認:“是看不見。”“為什麽不說?”宓時晏嗓音低沉。“說了有用?”宓時晏頓時不出聲了,那種情況下,年安就是說他腹部中刀了也改變不了什麽,隻會徒增緊張。但那時年安那句想看看他,終於知道是什麽意思。兩人相對無言片刻,宓時晏放下手中的補湯,年安目前隻能吃些少量的流食,身體尚還虛弱的坐都坐不起來。他瞅了眼門外,確定沒人,才悄悄把準備給他的補湯的倒出一碗,拿出一根攪拌咖啡大小的小勺子,沾了一點,壓低聲音:“別聲張,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年安見狀,哭笑不得,他故意沒張嘴,微微側著頭說:“如果被人發現了呢?”“就說是我故意在你麵前喝的。”宓時晏連借口都想好了。年安這才噙著笑意張嘴喝了一小口。宓家大廚的資曆特別老,年輕時在廚界混的風生水起,如今退隱給宓家做廚子,在業界的名聲依然響亮無比。這骨頭湯熬了一天一夜,隻熬出這麽一小蠱,味道又濃又鮮。“好喝嗎?”宓時晏問。年安年安砸吧了下嘴巴,盯著宓時晏手裏的湯,眯起眼睛:“味道不錯,不過醫生說我現在不能吃太多東西。”宓時晏點點頭,又悄咪咪地給年安喂了幾口,才說:“那就先這樣,我明天再讓他們熬一碗來。”年安從新來後不是喝水就是喝點米湯,嘴巴都快淡出鳥來,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味道鮮美的骨頭湯,還沒喝過癮就不能喝了,難得有些舍不得。“再給我一口。”宓時晏看看他,最終還是心軟,喂了一小勺,又立馬皺著眉堅定道:“這次真不行了。”偷偷歸偷偷,但不能不顧年安的身體,等他好了,要喝多少都可以,但是現在不行。年安看著宓時晏的堅定的把表情,沒強求:“那好吧。”宓時晏見狀,心一疼,放下碗,“等你好了,你要喝多少都可以。”年安卻心思一動,突然說:“那你把湯喝了。”宓時晏怕自己喝饞到年安,便說:“不著急。”“喝吧。”年安頓了頓,“我喝不到,看著別人喝也挺好的。”宓時晏更心疼了,心髒一抽一抽的,抿了抿唇,手輕輕握住年安溫熱的掌心,端起碗,一飲而盡。年安看著宓時晏把湯都咽下去後,主動捏了捏他的手:“你過來下。”宓時晏“嗯?”了一聲,湊過去。年安又說:“湊過來,低頭。”宓時晏乖乖湊過去,一低頭,年安就抽回那隻被握住的手,扯住宓時晏領子,把人拽下來吻住,舌尖撬開對方的牙關,在裏麵席卷一圈,方才剛喝下的濃鬱鮮美的骨頭湯味襲來,持續了大約半分鍾左右,年安才心滿意足地推出來。宓時晏腦袋上的帽子都驚掉了,蓬鬆的頭發略微淩亂,露出了下邊綁著的白色繃帶。年安輕笑著低聲說:“味道不錯。”“叩叩——”“安安,我來啦,今天恢複的怎麽樣?媽媽給你帶了蘋果……”蔡女士一開門,猝不及防地撞見這一幕,後麵的話都卡在喉嚨裏,沒說出來。場麵凝滯片刻,流動的空氣似乎都靜止住。半晌,蔡女士才呆呆地問了句廢話:“你們在做什麽?”年安瞥了眼耳朵已經開始發紅的宓時晏,舔了舔唇:“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