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起來打水洗了手臉,三兩口把包子塞到了嘴裏,仰脖把粥灌了下去,抹抹嘴,瞧見那邊兒放著一套舊襖褲,知道是柳大娘給自己帶來了,去裏屋換了,低頭扥了扥,有些肥大,卻還能穿,這丫頭不知怎麽混的,瘦的跟麻杆兒似的,雖說陶陶一直致力於減肥,可真瘦成這樣也不行,畢竟健康還是最要緊的。


    柳大娘頗細心,不禁送了套衣裳,還拿了頂帽子,也有些大,戴在頭上遮了半個腦袋,眉眼兒都看不清楚了,加上她本來有些黑的膚色,絕對沒人看出她是女的。


    陶陶對著水盆照了照,異常滿意,昨兒就問清了路線,家裏有柳大娘在也不用鎖門,格外放心,打個招呼就出門了。


    出了院門左右看了看,她家的院子在胡同最裏頭,門前的胡同不算窄,能進來馬車,聽柳大娘說這裏因在城西,又臨著燒死人的火場不遠,但能有幾個錢的都不樂意住在這兒,嫌晦氣,先頭沒多少人家,倒是有座鍾馗廟。


    後來逃荒來京的外地人沒地方去,便在廟旁邊存身,有人瞧見是個生財的道兒,循著廟牆蓋了些院子,租給這些外地人落腳,租金不貴,又能擋風遮雨,人就越發多了,日子久了倒成了氣候。


    官府的人見人口太多,便登記造冊,雖說謀生不易,天子腳下也比別的地方機會多,這條胡同也取了名兒叫廟兒胡同。


    陶陶聽柳大娘說的時候,覺的頗為熟悉,這古今原來沒什麽變化,不管到什麽時候,都有一批這樣活在城市邊緣的人,靠希望跟夢想支撐著苦巴巴的日子,就像柳大娘就盼著攢夠了錢,能把她一家子租住的那間屋子買下來,也算在京裏正經落了戶。


    廟兒胡同多是大雜院,像陶家這樣能置下一個獨院子的極少見,從柳大娘一家子的生活狀態,陶陶完全能想到陶家剛來的時候什麽樣兒,若不是陶大妮進王府當了奶娘,估摸陶家的日子還不如柳大娘呢。


    這個院子可以說是陶大妮用命換來的,每每想到這些,陶陶便有些不寒而栗,故此美男雖美,奈何王府卻堪比閻羅殿,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還是離遠些好。


    自己這麽個小丫頭,在那些權貴眼裏,還不跟螻蟻似的,動動手指自己的小命就完了,還是自力更生自給自足吧,她不信有人的地方還能餓死。


    想著出了廟兒胡同,順著柳大娘告訴她的路線,拐了三條街便望見了城西的市集,街不寬,正經的商鋪沒幾個,大都是擺零攤的,針頭線腦,胭脂水粉,小孩子的玩具,撥浪鼓,泥哨子,雖都是小玩意,卻也是琳琅滿目,格外熱鬧。


    陶陶從第一個攤子挨個開始考察,賣的什麽?價錢多少?買賣好不好?怎麽吆喝?如何還價兒?


    等到了對頭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早上的兩個菜包子跟棒子麵粥也差不多消化沒了,覺著餓了,見那邊兒有個麵攤兒,支開兩張桌子,還空著一張桌子,便過去坐了,要了碗麵墊饑。


    賣麵的是老兩口,瞧著有了年紀,腰都有些佝僂,賣的就是最簡單的麵,麵條煮熟了,澆上一勺事先打好的鹹鹵就得了,鹹鹵是用鹹菜疙瘩打的,有點兒鹹味兒就成,在這裏吃飯的都是賣苦力的窮人,能填飽肚子就好,沒人講究口味,雖不大好吃,陶陶還是勉強自己吃了。


    吃到一半兒對麵又坐了個人,陶陶先頭顧著吃麵沒抬頭瞧,不想,對麵的人一口麵噴了出來,噴了一桌子不說,還噴到了自己碗裏,陶陶哪還吃得下,抬頭瞪向對麵。


    卻見對麵坐著一個十三四的小子,噴了一桌子還不算,還一勁兒的往地上吐唾沫:「呸,呸,這什麽鬼東西?難吃死了。」


    旁邊的小廝忙去端了水來湊到他嘴邊兒:「爺,爺,您先漱漱口,漱漱口就好了,奴才就說這裏的吃食入不得爺的嘴,可您非要嚐……」


    那小子漱了口,才道:「爺哪知道這麽難吃,見這麽多人吃的津津有味,以為好吃呢,誰想是這個味兒。」說著看向陶陶:「你瞪著爺做什麽?」


    陶陶略打量他一遭,心知這不定是哪家的紈絝子弟,跑這兒來瞧新鮮景了,這樣的人自己得罪不起,便不再理會,站起來把麵錢給了,轉身要走。


    不想這小子卻一爪子搭在她肩膀上:「爺問你話呢,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沒聽見爺問話啊?」


    陶陶最煩別人搭她肩膀,想都沒想,左手按住肩膀的爪子一推一帶就把這小子撩在了地上,旁邊的小廝嚇得臉都白了,厲聲道:「你,你放肆,還不放手。」


    陶陶還真不是有意的,完全是下意識行為,有個當警察爹的後果就是從小被當男孩子一樣摔打,因為她家老爹的危機意識,逼著她學了自保的防身術,經常跟老爹過招兒,所以身體的反應已經成了下意識的本能。


    隻是這家夥看起來身份不尋常,自己莫不是剛出來就惹了禍吧,正想該如何應付過去,不想這家夥倒一咕嚕爬了起來,兩隻眼盯著她,那目光看的陶陶有些瘮得慌:「你,你看我做什麽,是你先動的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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