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自摸?今天出門踩狗屎了吧,運氣這麽頂!”


    “太背了我,兜裏那點兒錢全給這王八蛋贏走了。”


    “哈哈哈少廢話,前幾天輸的老子褲子都差點兒給你們扒下來,還不興風水輪流轉怎麽的!”


    牌友們的抱怨,讓吳良更加意氣風發,就連腳上勾著的人字拖都激動地飛了出去,卡在牌桌與凳子之間的縫隙裏。


    非常生活化的一幕。


    淩不渡站在上帝視角觀察了一會兒,心裏構思著驚嚇值該怎麽薅。


    係統說明書中講到,沙盤中的人物是看不到宿主本體的,也就是說如果淩不渡伸一隻手進去,將迷你吳良推個跟頭,換成吳良的視角,就是憑空一股巨力襲來,尼瑪的老子是給泥頭車撞了嗎?問題是麻將館裏哪來的泥頭車?


    除了這種粗暴且毫無美感的“降神”方式,宿主還可以選擇親手製作道具——對,一定得是親手做的,不能從超市隨便買個錘子、榔頭什麽的,那東西沙盤裏的人依舊看不見。


    而且也碰不到對方,兩者會造成穿模效果,彼此互不影響。


    隻有宿主手工打造的道具,且通過係統認證後,才能真正在沙盤內部“顯形”。


    當然,可以顯形的道具也同時具有“虛化”模式,這個就需要宿主因地製宜、自行調節了。


    係統友情提示:我們的目的是賺取驚嚇值,是一茬一茬割韭菜、薅羊毛,而不是一錘子買賣,所以最好別一下子就把標中的惡人搞死了,抓人不易,且嚇且珍惜。


    淩不渡心想,這還用你提醒嗎?我肯定舍不得把他搞死啊,這種珍稀物種碰上一個可太不容易了,必須小火慢燉,把人榨幹!


    他起身去把鼓囊囊的超市購物袋提了過來,翻了幾翻,找出一疊從兒童文具區買的彩色畫紙,另外還有一管膠水,一套廉價彩筆,一袋五顏六色的超輕粘土,一卷從超市蔬果區白嫖來的小塑料袋。


    老話說得好啊,這世界上什麽都能背叛你,唯有掌握的手藝不會。


    淩不渡他們家也不是一開始就穩坐當地殯葬業龍頭的,記得小時候,家裏的紙紮廠剛起步,就雇了三四個工人,在一個郊區的小院子裏,計件兒算工資,從紙紮花圈,到紙紮牛馬,再到紙紮人,豪車別墅智能手機,最後連坦克飛機高達都出來了,滿足人民群眾日益豐富的祭祖需要,時刻走在時代的最前沿。


    淩不渡作為少東家,每天一下學就往紙紮廠跑,別的小孩童年是搭積木拚樂高,淩不渡的童年是給紙人刷漿糊、打腮紅,那手藝練的不說有多好吧,至少也夠上普通小工的標準了,賺了不少零花錢。


    他去上大學後,漂流在外,倒是荒廢日久,手藝潮了許多,唉,趕鴨子上架,湊合用吧。


    傳統的紙紮,要用竹篾紮製紙人的骨架,再糊上紙做的“皮膚”,最後皮上繪畫,如此有骨有皮,既立得住又栩栩如生,等葬禮開始,一排打著紅臉蛋的童男童女在死者靈位前左右排開,拉風,有氣勢,再等嗩呐一響,哀傷的氛圍馬上拉滿。


    但淩不渡製作的這個迷你紙紮就不必那麽麻煩了,嚇人用的,又不用拉去墳頭燒。人生苦短,效率為上吧。


    他用超輕粘土捏了兩個一高一矮的站立人偶,高的大概有九厘米多一點兒,矮的則是不到九厘米。


    人偶光有腿沒有胳膊,五官當然也沒有,其大致形狀有點類似服裝行業的人體模特(歪瓜裂棗版)。


    做到這一步,實話說還挺順利的,隻用了不到十分鍾?這給了淩少東家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之前謙虛了,我這手藝可以啊!


    他想,模特都有了,接下來不就是往上糊紙嗎?


    隻是往上糊紙……


    淩不渡從超市打折區買回來的、售價高達兩塊九一袋的彩色畫紙照頭給了他一個大逼鬥:讓我告訴你什麽叫便宜沒好貨!


    又硬!又脆!毫無可塑性,摸久了還掉色!


    實在沒辦法,淩不渡隻能剪碎了一點一點往上拚,最後搞得兩個紙人跟車裂回拚似的滿身都是補丁,就連大白臉都是拚出來的,其中矮的那隻一個手抖,還拚歪一塊,整得左臉塌陷,別提有多瘮人。


    ——咦?


    看著自己新出爐的兩樣作品,淩不渡本來還覺得很不滿意,這種質量的紙人,在他家紙紮廠隻能原地銷毀,連殘次品的標準都夠不上,抬出去給孝子賢孫看見了,肯定得當場炸鍋:給我爺/奶/爸/媽燒的什麽玩意兒,讓你通陰間,誰讓你給我真.陰間了?


    的確,就這倆紙人的畫風,拿來燒肯定是不得行,但拿來嚇人卻是剛剛好……


    用兒童彩筆給紙人畫上五官,尤其是兩朵圓圓的紅臉蛋,必須安排上,那可是紙人的精髓。


    最後再給拚接處補補色,掩蓋一下底下的膠。


    可以了,非常完美。


    兩個紙人很快便通過了係統的認證。


    淩不渡鬆了一口氣,活動了活動有些僵硬的脖子,站起身來,去沙盤那裏看情況如何了。


    吳良還在打牌。


    他今天手氣是真的很順,要啥來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手邊已經攢了一大堆零零散散的鈔票了,和他一個桌的牌友唉聲歎氣,正吵吵著提前散局算了,可吳良正在興頭上,說啥也不讓走。


    “沒這樣的啊,輸了就想跑,壞人品的啊!這樣以後看誰還跟你們玩,說好通宵就必須通宵,少一分鍾都不行!”


    啊?玩通宵的?


    淩不渡有些為難起來,倒不是說人多就不能嚇人了,可效果肯定大打折扣,這麻將館又吵又亂烏煙瘴氣的,加上吳良賭性正上頭,紙人?滾滾滾別耽誤我賺大錢啊!


    第一次亮相很重要,絕不能如此草率行事。


    想個辦法叫他提前回家?


    哎,有了!


    淩不渡將之前沒用上的超市塑料袋拿過來,快速地用土司包收口處的金屬絲(?)紮緊,做了個分成五指形狀的小水袋,然後小心放進陽台那個老舊的冰櫃中。


    冰櫃看著很有年頭了,但謝天謝地還能工作,隻用了五分鍾就把小水袋給凍結實了。


    照例通過係統認證,正想實施接下來的計劃——


    卻見沙盤中,這時突然從邊緣處走進來一個新人物。


    新人物穿著一身藍白配色的校服,手裏提著一個巨大的書包,盡管同樣是粘土人偶的畫風,但筆直的身板,清晰的五官,繞著雜亂的牌桌往前走的樣子,就是給人一種清新少年的感覺,與周遭的環境形成十分強烈的反差。


    注意到新人物的顯然不止淩不渡一個人,那校服少年往裏走的過程中,不斷有賭客跟他打招呼。


    “星辰這是剛放學?哎喲有些日子不見,又高一截兒!小夥子長得真帥啊,真不像你爹生的!”


    “我聽我閨女說,星辰在他們學校回回考第一啊!你說吳良那老王八,哪兒來的福氣生出這麽爭氣的仔來!”


    “隔壁老王給的咯,哈哈哈哈……”


    “草泥馬的趙德開,再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子把你舌頭剪下來塞馬桶裏!”


    “急了急了他急了……”


    “姓吳的你叫大家評評理嘛,你兒子從頭到腳,有一點長得像你嗎?還不承認,鄰居們早都傳遍了,當初肯定是你媳婦給你戴綠帽,生個別人家的種給你養啊!”


    “哈哈哈哈……”


    吳良氣得狂飆髒話,可惜雙拳敵不過好多手,給壓製的抬不起頭來。


    所以等那校服少年走到近前後,他二話不說,抬手先抽了他一記,然後立著眉毛,惡聲惡氣地罵道:“混賬東西,誰讓你來的!”


    吳星辰慢吞吞地從書包裏掏出一袋冒著熱氣的小籠包,往前一遞:“我來給你送吃的。”


    吳良愣了一下。


    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愧疚之色,但很快更大的怒火衝上來,啪地將包子打掉:“少他媽給老子灌迷魂湯,老子不缺你幾個包子的孝敬!”


    坐在隔壁的卷發女人咯咯笑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哦,老天爺怎麽就瞎了眼,給你這混蛋這麽好一兒子……來,小帥哥,以後不管他叫爹了好不好,跟著姨姨走,姨姨打牌養你啊~”


    吳良笑罵一聲:“想給他當媽啊,多簡單,直接住我家來,我床都分你一半啊……”


    兩人打情罵俏幾句,期間吳星辰就靜靜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從始至終沒有一絲變化。


    “行了,別他媽哭喪著臉了,不就是找老子要錢嗎?從小就是個討債鬼,別人家兒子養這麽大,早能賺錢養家了,偏你要上什麽鬼學,一天到晚找老子要錢,上輩子欠你的啊!以後敢不給老子養老,腿都給你打折信不信!”


    畢竟今晚贏了不少,吳良難得大方一回,加上怕討債鬼在身後杵久了,再影響了自家的風水,他罵完之後,便胡亂抓了一把錢,轉身塞給吳星辰。


    “滾滾滾,看見你就煩。”


    吳星辰將錢一張一張整理好,放進書包裏:“包子還是熱的,記得吃,我走了。”


    淩不渡站在上帝視角,敏銳地發現,他走之前,有往麻將館深處看了一眼。


    真有意思,莫非來之前,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了?


    類似【你爹贏錢了,趕緊來收!】?


    算了,先不管這個,正事要緊。


    淩不渡捏著凍成冰塊的人造“鬼爪”,狠狠抓在吳良的腳脖子上。


    吳良:“┗|`o′|┛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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