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迫切想要知道,賭石究竟有沒有形成一股潮流和體係,還是隻套用了賭這個字,隻存在於富商官僚之間閑暇之餘玩的小遊戲?


    老掌櫃嗬嗬幹笑了兩聲,開口嘲諷味道甚濃:「賭石這行十賭九空,我可沒令尊那樣的膽氣去沾。」


    蘇青荷狀似靦腆地笑著,正欲再開口撬話,老掌櫃卻直接道出了一個讓她振奮不已的消息。


    「令尊憑一塊原石也能切出綠來,想來也是有幾分眼光的。三月後,在兗州城有一場鬥石大會,令尊若是有興趣,可以去那兒碰碰運氣,說不定可一睹翻身,渡過難關。」


    老掌櫃一邊淡淡地說著,一邊把蓋完戳的憑據遞給了她,外加四顆蠶豆大小的碎銀子。


    「鬥石大會?」蘇青荷的眼神唰地亮了。


    見此,老掌櫃心裏不由得好笑,鄉野丫頭就是太沒見識。兗州城裏藏龍臥虎,更是有很多像她這樣,抱著撿漏心態的人蜂擁前去,殊不知這鬥石大會裏有多少彎彎道道,笑到最後的一定會是那幾大世家權貴,無背景又無多大卓識的平民百姓,隻怕會被吞得連渣都不剩。


    想到這,老掌櫃心裏有些觸動,忍不住又提點了一句:「姑娘可要勸令尊量力而行,若去了,別是雪上加霜,把家底都虧進去嘍。」


    得到重要信息的蘇青荷心情格外好,用憑據包住銀子塞進懷裏,笑眯眯地應是道謝,隨即快步走出了當鋪。


    天色漸漸暗下來,蘇青荷走到鎮集南邊的一家棺材鋪時,掌櫃正準備關門打烊,蘇青荷連忙頂住門縫,鑽了進去。


    一番討價還價後,一錢又十個銅板換得了一副柏木翹頭棺材,附帶兩身麻衣孝服。


    翹頭棺材形似元寶,也有這類寓意在裏麵,秦氏一生過得清苦,希望下輩子投生到富庶的人家當大小姐,別再嫁給像她爹那般不靠譜的男人了,蘇青荷如是想。


    棺材鋪的掌櫃是個肥胖高大的中年婦人,聽聞蘇青荷父母雙亡,家中僅有一幼弟,天色又晚,便親趕了驢車,叫幾個仆人抬了木棺,捎上蘇青荷便往蘅澤鄉駛去。


    雖馱著幾百斤重的棺材,但兩個軲轆就是要比兩條腿要快,不消半個時辰,蘇青荷就瞧見了自家飄搖欲墜、蕭條破敗的茅草屋。


    聽到門外有動靜,早就等得心慌的蘇庭葉趕忙跑出門去,見蘇青荷跳下驢車,車上好大一副榆木棺材,趕車的隻有一個麵善的婦人,極有眼色地開口道:「我去找二叔父來幫忙。」


    「等等,你在這看著,我去。」蘇青荷叫住了扭頭欲跑的小包子,她可沒忘記他上次去借錢,結果兩手空空地回來,想來也沒少被那刻薄的二嬸嬸陰陽怪氣地奚落一番。


    小包子外表上溫吞軟懦,其實骨子裏比誰都要強,受了委屈從不會給別人說,就像以前的蘇青荷背地裏怎麽壓榨他當苦力,在秦氏麵前,他從未說過她的不是。


    不等小包子回應,蘇青荷便轉身向二叔父家的方向走去。


    青磚泥瓦壘起來的大院子,圈養著十幾隻雞,剛下了一窩崽兒的黑豬在哼哧哼哧地叫,三頭大黃牛拴在草棚裏,其中有一頭還是借著租田耕地的名頭從她家順來的。


    蘇青荷敲響了院門,須臾,傳來婦人的低聲咒罵以及趿拉著布鞋的走路聲,門栓卸下,有個矮胖的中年婦人探出頭來,見是蘇青荷,眉頭一擰,神色更加不耐:「這麽晚了,有什麽事火急火燎的,不能等明天再來?」


    說罷,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嘴角一撇,冷冷道:「別是又來借錢的吧,正午的時候不跟葉哥兒說了嗎,不是二嬸子不幫忙,這年頭收成不好,誰家也沒餘錢啊。」


    「我找二叔父。」蘇青荷睜大眼,十分無辜。


    周氏忽然心思一動,拉開了門縫,撫上蘇青荷手臂,迅速切換成慈祥長輩的口吻,歎息道:「你姐弟倆借錢不就是為了棺材錢麽,你看這麽著,你娘這一去,那兩畝田地你們姐倆也照看不動,不若你把田契交給二嬸,二嬸子做主,保管明日就去鎮裏幫你們娘置副好棺木,風風光光的下葬。」


    蘇青荷不著痕跡地側身抽回胳膊,訥訥地重複:「我找二叔父。」


    「你這丫頭怎麽聽不懂人話呢,」周氏有些急了,正欲再說時,蘇俞成聽見說話聲走出屋來,見蘇青荷孤身一人,瑟縮地站在院外,似是不敢進來,開口問道:「怎麽回事?」


    蘇青荷像見到了救星般,忙上前道:「二叔父,我去鎮集買了木棺回來,正停在屋門口,麻煩二叔父叫上人去抬一抬,娘她…再不入土,過了今夜,怕是要徹底爛了…」


    蘇俞成聞言愣住了,他中午的時候明明叮囑過周氏,讓她叫人去蘇青荷家幫忙抬人的啊。見周氏在一旁扯著袖子閉嘴不語,心中通透,不由得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頭扯嗓子喊了兩個兒子。


    「你怎麽有錢買了棺材?」周氏按捺不住尖聲問道,她想借此來要到田契的算盤算是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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