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拎著新買的被罩衣服,右手端著一碗直冒冷氣的小丸子,小小地滿足了下購物欲的蘇青荷心情很好,三步並作兩步回了琳琅軒。


    走進小院,蘇庭葉正彎著腰,欲從井裏打水,蘇青荷連忙把手裏的冰碗塞進他懷裏,小包子頓時瞪大了眼,詫異地抬頭看她。


    「方才從街上買回來的,嚐嚐味道怎麽樣?」


    蘇青荷一副獻殷勤完畢求表揚的神情,就差屁股後麵搖尾巴了。


    蘇庭葉從未吃過冰碗,礙著她太過熱情討好的眼神,放到嘴邊,抿了一小口,不料入口的美好滋味讓他怔了一怔。


    唇齒間甜意和涼意交織在一起,直沁到心底,那指甲蓋大的小丸子軟軟的糯糯的,輕輕咬開,竟是滿滿的黃豆香,霎時驅散了不少暑熱。


    所謂的冰雪冷丸子,實是用黃豆和砂糖做的,把黃豆炒熟,去殼,磨成豆粉,用砂糖或者蜂蜜拌勻,加水團成小團子,最後浸到冰水裏麵。


    糖在這個時代是奢侈品,蘇庭葉從未嚐過糖是什麽滋味,那冰碗裏放得糖極少,多是蜂蜜的甜味,但足夠讓這個男孩耽溺在這未知且美好的味覺體驗中,久久沒有回神。


    蘇青荷見他低著頭半響不出聲,不知他喜還是不喜,自己用勺子舀了,嚐了一口,疑道味道挺好的呀,莫不是他不喜歡吃甜食?


    默默地受挫了一把,蘇青荷略憂傷地進了屋,換了被罩床單,一番拾掇後再出來,卻發現小包子不見了蹤影,一隻小瓷碗幹幹淨淨地擱在水井邊。


    沮喪的心情瞬間由陰轉晴,蘇青荷彎起月牙似的眼睛,步伐輕快地走向了院子東邊的灶屋。


    灶屋裏濃煙滾滾,徐嬸正忙著切菜下鍋,蘇庭葉在幫著砍柴加火。小包子的性子,蘇青荷摸得清楚,怕是不願在店裏白吃白住,力所能及地就盡量幫幹著些。


    徐嬸是徐景福的娘,和店裏唯一的玉雕師徐伯是一家三口,徐伯因與曹顯德拐著彎的帶點親戚關係,似是在年輕時曾受過其父的恩惠,在琳琅軒開業時,徐伯便被曹顯德請過來做事,這一呆就是二十年。不光如此,這老婆兒子,一個終日呆著灶屋,照料著夥食,一個自記事起就為琳琅軒跑上跑下,算賬傳話。


    徐伯年約四十多歲,儒雅清瘦,帶著股文人氣,說話也慢吞吞的,行事謹小慎微,不然也幹不來雕玉這麽精細的活計,徐嬸則有些大嗓門,說話做飯雷厲風行,夫妻二人都是極好相處的脾性。


    曹顯德在外另有府邸,一般都在打烊宵禁後歸家,常住在琳琅軒的,除了徐伯一家三口,還有徐伯收的兩個關門弟子,刻工都很不錯,跟了徐伯十幾年的那個,幾乎快要達到玉雕師的水準。


    另有兩個粗使仆人住在最西邊的角落房,皆是膀大腰圓的壯實漢子,平時負責搬運石料及解石護宅的工作。


    隨著徐嬸的一聲吆喝,熱騰騰的大鍋飯出爐,一共七個人圍在一張矮圓桌上,熱絡地吃著飯菜。琳琅軒的夥食還真是不錯,白米粥配白麵饅頭,兩大盆熱菜,土豆蘿卜芥菜雜七雜八地燉在一塊,扒拉扒拉還能發現幾根肉絲。


    這雖是蘇青荷和蘇庭葉在琳琅軒的第一頓飯菜,但她姐弟二人都不是怯生的人兒,大口大口地往嘴裏扒拉著白粥,還能精神頭十足地回答徐嬸及幾個夥計的友善的問話。


    姐弟倆都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胃口都出奇的好,一頓飯能吃進三個大饅頭加兩碗白粥,都快趕上那兩個粗使漢子的飯量了。


    一旁正準備歇店回家的曹掌櫃看得直肉疼,直掰著手指算接下來兩個月要多花出去的饅頭錢。


    這倆熊孩子麵上看起來瘦怏怏的,怎麽那麽能吃?!


    在琳琅軒的這幾日,蘇青荷姐弟二人過得十分悠哉恣意。


    店內生意清冷,連帶著夥計們都閑得無所事事。這幾日僅有兩個老主顧尋上門來相玉,蘇青荷很快便畫完了花樣交給了徐伯,現在還正在趕工。


    古代的用來琢玉的工具實在是十分原始和匱乏,尤其是翡翠這類密度高的硬玉,沒有現代的電鑽,隻能用解玉砂來細細打磨。


    據蘇青荷了解,金剛石在古代也是一種稀缺物,且開采難度很大,但從琳琅軒裏儲備的金剛砂來看,好像並不是這樣。


    古人治玉的技法,在所有的古代手工技藝之中可說是難度最高的。如良渚的繁密刀法、遊絲描、漢八刀等,以及漢代以前的穀紋、蒲紋、起牆、一麵坡、雙勾之類的技法,都為後世工匠所不能及。


    而這種技藝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失傳後,已經是一種無法再恢複的絕代技藝。


    蘇青荷很有幸見到了這傳說中的手工跎碾技法。


    玉雕師坐在旋車前,用長木棍(又叫木軸)的一端,裝上圓形的鋼盤,鋼盤的周緣很薄,像刀口一樣非常鋒利。木軸上纏繞著兩根繩子,繩子下端各係一片木板,叫做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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