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徑直走遠,到走廊盡頭的房間,把門輕輕合上了。


    能在坊市中心開客棧的掌櫃都精明得很,在紫袍男子鬧事時,便悄悄躲到了酒架後麵,此時見事件平息了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出來,叫小二領蘇青荷姐弟去他們的房間。


    此時住客棧的人多半是明日要去參加鬥石大會的,鬥石大會的場地僅限在坊市,範圍也並不大,或許之後還會與那男子再見麵,屆時再打聽清楚他的身份也不遲。


    蘇青荷如是想著,便和蘇庭葉跟著小二上了二樓的房間。


    若把驛站裏木屋比作是大通鋪,剛到兗州城住的小客棧是快捷賓館,那麽這和豐客棧就是毫無疑問的五星級大酒店了。


    精致的雕螭龍綠石插屏將房間分割成了兩個部分,香案、條幾、榻椅、月牙桌、立櫃,一應俱全,最裏邊擺著黃花梨雕瑞獸的架子床,旁邊掛著藕荷色細紗幔帳。


    插屏後麵是供洗浴的大木桶,木桶旁的小香案上燃著驅蚊的艾葉,淡淡的中藥香味鑽入鼻底,讓人渾身舒泰輕快了不少。


    經方才那場變故,小包子雖然麵上不顯,但蘇青荷還是看出來他的心情很低落。


    隨後,小二送來客棧贈送的膳食,一碟白灼芥蘭,清炒藕荷,一小碟豆麵餑餑。雖都是素食,但味道極好,尤其是荷藕,鮮脆甘甜,應是才從河塘裏摘來的新鮮蓮藕。


    吃飯時,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方才的事,直到入睡前,蘇青荷吹滅燈盞鑽進被窩,聽到身側傳來小包子悶悶的一聲:「阿姐。」


    「怎麽了?」蘇青荷微偏過頭。


    頓了好一會,蘇庭葉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瞳孔在黑暗中點點發亮:「我會努力變強大,不會再讓阿姐受委屈受欺負。」


    蘇青荷沒想到他的心情低落是因為覺著自己受了委屈,心下頓時滑過一陣暖流,那溫暖到快融化了心的感覺,比切漲了一塊稀世翡翠還要滿足。


    平日裏多說一句話都欠奉的小悶油瓶,居然會說出這麽熨帖暖人的話,蘇青荷簡直得意地尾巴快要翹起來。


    「嗯,阿姐等著那一天,現在就讓阿姐好好照顧你,」側過身給他掖好背角,板著臉嚴肅道:「晚上不許踢被子!」


    隨後作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卻悄悄彎了唇角。


    ☆☆☆


    第二日卯時,梆子剛響了一聲,便聞屋外已是人聲沸響,來回走動上下樓的腳步聲如春日響雷一般,轟隆隆地擾人清夢。


    蘇青荷不滿地在床上輾轉賴著床,見小包子都坐起身來,才合衣起身。


    雖然這客棧是蘇青荷到這個世界以來,睡過得最柔軟舒適的架子床了,但樓下那幫興致高昂的公子哥們,竟然整夜燈火不熄,喝酒劃拳的吆喝聲整夜就沒斷過。


    她二人晚上睡得極不安穩,蘇青荷忍不住腹誹,在古代哪怕再高檔的客棧,隔音效果就是差!


    出了昨日那麽一檔子事,蘇青荷怕客棧不安全,想帶小包子一起去赴韓修白的約,但見小包子睡眼惺忪的樣子,又有些不忍。


    披衣下樓,來到櫃台前,問客棧掌櫃借了紙墨,順便打聽了下昨日那輪椅男子的消息。


    掌櫃隻道那二人似是從京城來,今天一早已經退房離開,蘇青荷微皺了皺眉,道了聲謝,蹭蹭又上了樓。


    小包子本不是貪玩的性子,表示對鬥石大會半分興趣也無,且客棧內人已空了大半,於是,蘇青荷便叮囑他呆在屋內練字不要出門,最後拜托了小二幾句,這才整衣出門。


    一出客棧,蘇青荷便嗅到了兗州城和往常與眾不同的氣氛,平時街邊的茶水鋪、點心攤子如今全然變成了販賣玉石料的小攤。


    各色形狀的石塊堆疊,黑的、灰的、青的、黃的,鋪散在街道兩旁,遠遠望去,煞是壯觀,儼然將兗州城裝點成了一座徹頭徹尾的玉石之城。


    和風客棧和攬月樓都是在坊市的最中心地帶,一路走過去,蘇青荷被那熙攘的人潮擠得七葷八素,鞋麵上也被踩上了好幾塊黑印。


    萬分艱難地隨著人流走近攬月樓,蘇青荷抬頭一搭眼便看見了韓修白坐在三樓的窗邊,搖著折扇笑吟吟地看她的狼狽樣子,唇角上揚,顯然心情很愉快。


    攬月樓是開了五十年的老店,也是韓家標誌性的產業,占據了整個坊市中心最好的地勢,坐於三層閣樓之上,可將北麵的坊市風景一覽無餘。


    跨進門內,有不少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們在吃早食,人雖很多,卻不似尋常酒樓那般喧嘩吵鬧,隻聞得夥計們行色匆匆的腳步聲及公子哥們推杯換盞的輕響。蘇青荷略感稀奇,沒多做停留,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的裝潢布置更雅致精美了許多,且用數麵檀木四扇屏風隔開,分成了一個個小包間,透過屏風間隙,隱約可見有幾位容貌清麗的侍女袖手立在八仙桌旁,侯著幾位公子哥飲茶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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