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守看著那箱原石皺了眉頭,作為一個商人,他喜歡低風險的交易,這種看不見內容、側重運氣的全賭料,他是不會去碰的。


    於是自顧自地走到半賭明料的區域,挑揀了一塊露了一小塊翠肉的毛料細細看了起來。


    古家兄妹袖手站在原地,也沒有上前去碰。


    黑烏沙因表麵有一層黑黑的綠泥石等粘土物質掩蓋,是所有石料中風險最大的,在賭石界有「十賭九垮」的美譽,小梁山雖是產黑烏沙的礦場裏質量上乘的老坑礦,但沒有幾分眼力和經驗的玩家,都不敢輕易試水。


    唯有韓修白眼神炯炯發亮,透著躍躍欲試的興奮,俯下身子,開始細細挑揀。


    博古架上擺著的多半是擦開的半賭毛料,架子的下方和牆根處整齊地堆疊著兩排大小不一的全賭毛料,白鹽沙、黃沙皮、老象皮、鐵鏽皮等,不勝枚舉。


    麵對如此多的翡翠毛料,蘇青荷感到一股撲麵而來的熟悉感,恍如隔世。


    手掌輕輕地撫上一塊白鹽沙的毛料,石料內放大數倍的鏡像展現在眼前,隨著手指停留在石塊上的時間愈長,鏡像不斷向前延伸,直到把整塊毛料一覽無餘。


    蘇青荷蹲在門口的牆根處,一塊塊地按順序用異能探查。


    一個,兩個,三個……一連摸了二十幾塊,俱是白花花的垮料。


    蘇青荷輕吐了口氣,站起身,欲從身後那麵牆根再挨個摸過去,隻見韓修白已經挑好了一塊二十公斤左右的黑烏沙,讓店內的夥計搬到解石機前,他則和傅同禎詢問著價錢。


    「八十兩。」傅同禎賠笑歸賠笑,價錢倒一分也沒少要。


    蘇青荷借著夥計搬石頭路過她的間隙,趁手虛扶摸了一把,然而僅僅是那一秒,通過指尖傳達到她腦海中的畫麵,也足夠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上前攔住了韓修白正欲掏銀票的手,沉聲道:「韓公子考慮清楚了?我看那石料霧色很重,怕是會……」


    韓修白儼然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態,嘴角掛著誌在必得的笑:「正是賭那一片霧,蘇姑娘,你初入門道恐怕不知,這黑霧往往伴著高翠,這塊料,我很看好。」


    言罷,直接遞給了傅同禎一張五十兩和三張十兩的銀票,傅同禎接過納入袖中,皮笑肉不笑地眯眼,看向蘇青荷:「還是韓公子有眼光,這新手入行,多看少言,萬一一個嘴快,暴露了自己見識短淺,那可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


    蘇青荷有些無可奈何,抿了抿唇,沒再答話。


    眼看著那倆夥計把石料架上了解石機,望向無比淡定自若韓修白,算了,吃一塹長一智,八十兩銀子對他來說也是小錢,算買個教訓,挫挫他的傲氣也好,省得以後再栽在著黑烏沙上麵。


    韓家雖家大業大,但照韓修白這麽敗壞法,遲早也有掏空的一天。


    賭霧,有些玩家確實喜歡根據霧色來判斷毛料,白霧為上等,黑霧為下等,有白霧的毛料可遇不可求,而黑霧,雖有一定風險,但不少商人遇到還是會去賭上一賭。


    老種的高翠由於密度大,黑霧很難吃進去,所以有黑霧出高翠的說法,然而誰能知道,這烏黑的皮殼下有沒有翡翠,那翡翠是種老種嫩,黑霧會滲進去幾分?


    古家兄妹和殷守,以及店裏其他幾個客人都圍到解石機前,等著看解石,蘇青荷則走到另一麵牆的牆根繼續挑石料。


    又是連翻了十幾塊石料,皆是白花花的芋頭梗,蘇青荷有些泄氣,心道這漱玉坊的石料真是從小梁山運來的麽,怎麽出翠率這麽低呢。


    正想著,右手隨意放在一塊有百餘公斤的大塊頭上,忽然間,腦海中閃現出如汪洋冰河一般的景象,讓蘇青荷精神一震。


    冰種的飄綠翡翠!這麽大塊頭毛料下翡翠竟然占了一大半,老種水頭足鋼味濃,上麵零星綴著幾點綠,那綠也是喜人的豔水綠,不含邪色,就像清澈見底的河流中飄著幾片嫩綠的葉子,實在是漂亮極了。


    蘇青荷收回手,仔細打量起這毛料的表麵,很尋常的黃沙皮,沒有莽帶沒有鬆花,就像歪脖子鬆樹下一塊供行人們休憩的歇腳石,荒郊野外隨處可見這樣的破山石。


    件頭在店裏算是大的一類,表現比旁邊的兩塊石料都差了許多,蘇青荷心裏明白,若不是有異能,她絕不會看這石頭一眼。


    這便是賭石吸引人的魅力之處,哪怕是鑽營幾十年的老玩家,也抵不過這運氣二字。而那看不見摸不著、被人們趨之若鶩祈求上天施舍的氣運,在蘇青荷曼若青蔥的十指下,已是空物。


    蘇青荷想過去找傅同禎詢問這石料的價錢,忽聞解石機旁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噓聲。


    蘇青荷走近,隻見那被切成兩半的毛料裏是滿滿的翠,應該是糯化種,隻不過那翡翠上布滿了星星點點的黑蘚,乍一看,密密麻麻的,直叫人心裏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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