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荷笑應:「徐嬸剛煲好的雞湯,趁熱喝些吧,您不比那些正當年的夥計,那四色翡翠不著急做,您早點歇息。」


    「嗬,你這丫頭意思是我年紀老了,不中用了。」一向古板的徐伯難得地和蘇青荷吹胡子瞪眼地開起了玩笑,蘇青荷連連擺手,狗腿道:「哪有,這不是怕您累著麽。」


    徐伯輕哼了兩聲,手下動作未停,蘇青荷見他雕得認真,便沒再勸,走出屋輕關上了門。直到四色翡翠的蓮葉輪廓初現了雛形,徐伯才起身喝掉了那碗已經冷掉了雞湯。


    過去的琳琅軒一個月頂多有三四單生意,徐伯都覺著琢玉的手法有些生疏了,現在雖然累,但隻要一摸到翡翠,他就瞬間神采奕奕起來,每天都充滿幹勁。


    不隻是徐伯,琳琅軒的夥計都沒有想到盤下店鋪的竟然是之前和他們一起吃大鍋飯的蘇青荷。前幾日的鬥石擂台辦得很熱鬧,曹掌櫃帶著徐景福去圍觀。蘇青荷上台時,曹掌櫃一眼就認出了是從他店裏買下的那塊毛料。


    在眼看著解出福祿壽喜後,曹掌櫃懊悔得那叫一個捶胸頓足,隻歎眼裏蒙了沙子,錯將翠肉心看成了芋頭梗,於是在得知蘇青荷要盤下琳琅軒後,曹掌櫃並沒有太意外,隻失魂地頹坐在椅上,喃喃自語是天意…


    琳琅軒的夥計們雖跟了曹掌櫃十幾年了,但許是他人格魅力真的不怎麽樣,夥計們對於琳琅軒易主這件事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淡定地接受,夥計們是要吃飯的,都有父母孩子要養活。


    且看到荷寶齋開張時的火爆和轟動後,整個店鋪後院的景象都煥然一新,那絲淡淡的傷感氣氛徹底被一掃而光,每個夥計臉上都帶著喜氣的笑容,尤其是蘇青荷把每人的工錢漲一倍,並且宣布若店鋪銷量提高在還會再漲時,每人都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氣來製玉,連解石師傅擦毛料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三分。


    在店裏待到快宵禁,蘇青荷走夜路回家,經過坊市時無意間發現,平日裏這時候早就關門打烊的點翠樓竟還亮著燈光,蘇青荷暗道一聲奇怪,沒深想便徑直走遠了,殊不知點翠樓裏是另一番凝固到冰點的景象。


    盧遠舟耳邊架著副金絲單鏡片,手下翻動著記錄著一日流水的賬簿,黑著臉問從他進來就噤若寒蟬的管家:「今日的流水怎麽比往日少了三分之二?」


    「老爺您不知,今日玉石街的荷寶齋開張,這客人都去了那兒……」管家一邊瞄著盧遠舟的臉色,一邊苦哈哈地回道。


    「荷寶齋?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就是以前的琳琅軒,不知為何,曹掌櫃突然將店鋪盤給了一個女子,跑回老家種田了……」管家解釋道。


    「一個女子?」盧遠舟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就是在鬥石擂台上最後和雲姑娘打擂的那位女子,老爺應該見過的…」


    「哦,原來是她…」盧遠舟冷哼了一聲,陡然將賬簿摔在桌案上,耷拉著的三角眼迸出鷹隼樣的銳利目光,「你可別糊弄我,一個女人能作出什麽妖,琳琅軒可是毛料店,跟我們八竿子打不著,怎麽會將我們店裏的客人都搶光了!」


    盧遠舟雖身材幹瘦矮小,聲音也尖細,訓斥起下人來卻從不講情麵,管家想到之前幾個夥計得罪了他的下場,瞬間冷汗就下來了,連忙道:


    「老爺您有所不知,荷寶齋改成了翡翠成品店,今日推出的全是翡翠簪子手鐲之類的首飾,我下午抽空去看了看,那樣式卻是精細新穎,甚至還有翡翠香囊,真是聞所未聞……」


    「嘩眾取寵的微末伎倆,」盧遠舟不屑地嗤笑一聲,摘下鏡片,揉了揉眼角,「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這事怎麽處理吧?」


    「是,我下午時便差人去買了幾樣熱銷的首飾,已命玉雕師開始仿製紋樣,但那冰種的翡翠香囊標價五百兩一枚,小的不敢自作主張…」


    「五百兩一隻香囊?她也真敢賣,有人去買嗎?」


    管家咽了口唾沫:「有,還不少……」


    「那你還不知道怎麽做嗎!蠢蛋!」盧遠舟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三天後,要是再讓我看見流水還是這樣,你就卷鋪蓋滾吧!我這裏從不養閑人…」


    管家唯唯諾諾地應著,頭也不敢抬一下。


    真如蘇青荷料想的一樣,不出三天,點翠樓上了一批和荷寶齋款式一模一樣的首飾新品。對方來勢洶洶,不但每款首飾的翡翠品種比荷寶齋的多,標價也比荷寶齋略便宜一些。


    荷寶齋裏不複開張那天排隊排到十幾米的盛況,卻仍是賓客盈門人來人往,七十平米的店內人頭竄動,其中不乏身穿羅裙華裳的貴婦少女,邁著輕盈的碎步,窈窕的身段,儼然成為玉石街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蘇青荷坐在大廳的屏風隔斷後翻看著賬簿,徐景福和一個新招的跑堂夥計在招呼客人,小包子坐在蘇青荷對麵認真地臨著字帖,春杏在幫他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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