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段公子慢走。」蘇青荷唇角彎起。


    段離箏偏頭瞟了她一眼,意外地瞟見了那彎月似的漆亮眸子,嘴角幾不可見地抿了抿,偏過頭任由容書將他推出了店門,向客棧方向走去。


    解決了心頭大患的蘇青荷心情由陰轉晴,心道遇見那位姓段的也不全是壞事,這次做成的這筆生意實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提前三天寄去紋樣圖紙,對於荷寶齋來說幾乎沒有損失,就算用最快的馬匹,從兗州城到京城也要七日,也就是說等段離箏收到圖紙,荷寶齋已經推出新品好幾天了。


    退一步說,就算她不給段離箏紋樣圖紙,不出兩個月,荷寶齋的首飾也會通過自然的人口流動傳到京城,屆時紋樣也不再是秘密。段離箏在原料提供上給她行了方便,她在製作首飾紋樣上給他搏了時間。


    蘇青荷突然想到韓修白曾說過,他家的產業跟翡翠沒有什麽關係,那他要那麽多首飾圖紙做什麽?


    此時店裏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蘇青荷納罕的念頭不過閃了一瞬就拋卻在腦後,走到櫃台後忙著登記流水。待到響午時分,店裏不那麽忙了,蘇青荷抽空把紋樣圖紙都描了一份,交給徐景福讓他送去和豐客棧。


    徐景福前腳拿著圖紙剛走,後腳店裏便又邁進來一個人影。蘇青荷循聲望去,隻見是盧騫袖手站在門前,身後斜背著一個布包袱,正左右張望。


    蘇青荷迎了上去,笑著招呼:「盧騫,你想好了?」


    「蘇姑娘,」盧騫見店裏的夥計都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一時間臉色有些靦腆地泛紅,「我這麽直接過來,會不會太唐突了……」


    「不會,」蘇青荷領著他穿過大廳,來到後院,指著角屋道:「那裏正好還有一間空房,如果你願意的話,今晚便可住在店裏。」


    「麻煩蘇姑娘了,我今晚確實無處可去…」盧騫取下身後背著的包袱,尷尬地笑。


    走進屋子,蘇青荷幫忙把櫃子裏的新被褥抱了出來,一邊和他一起整理床鋪,一邊問道:「你跟你伯父說了上我這兒來幫忙?」


    盧騫像是想起了什麽,神色有些黯淡:「沒有,我隻是說去一個朋友店裏做事。」


    「然後呢,你伯父伯母都同意了?」


    豈止是同意,差點鼓掌慶賀了,從他來就一直耷拉著臉的伯母終於衝他笑了一回,隻因府裏少了一張吃飯的嘴。而盧遠舟出門時正好撞見了背著包袱的他,然而卻連問都沒有問一句徑直擦肩而過,完全把他視作了空氣。


    「他們沒說什麽……」盧騫繃緊了唇,或許他在落魄時選擇投奔伯父家,這個決定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蘇青荷見他不想多言,也就沒再問。在整理好床鋪後,蘇青荷便領他去了大廳,給他拿了以前的賬簿,讓他先試著核對一下。


    隻見盧騫一碰到賬簿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整個人容光煥發,修長的十指在算盤上翻飛舞動,隻聞劈裏啪啦的算珠碰撞聲。眨眼間,一頁的流水便被他整合完畢。


    哪有那麽快就能算完賬單的……蘇青荷半信半疑地拿起盧騫謄寫完的那張紙,把賬簿翻到最後一頁,對照自己算了整個晚上的數據,居然分毫不差。


    「嗯…你果真不適合打雜的活計,你是天生算賬的料!」


    麵對蘇青荷毫不吝嗇的誇讚,盧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盧騫在荷寶齋擔任賬房一事就這麽被敲定下來,不過短短兩天,原先對於蘇青荷收下老對頭侄子一事頗有微詞的徐景福,在見識到盧騫出神入化的算盤手後,徹底地跪拜折服了。


    然而,盧遠舟的侄子在荷寶齋當賬房先生一事被當做一件小八卦在玉石街不脛而走,自己的親侄子都容不下,逼得人家跑到了對手店裏做事,可見其做人失敗到什麽地步了。麵對同行們的指指點點與質疑,點翠樓與往常並沒有什麽不同,盧遠舟臉皮厚得很,這點程度的傳言根本對他造不成半點實質性的傷害。


    但因這事,點翠樓和荷寶齋之間的競爭關係更加地微妙起來。


    在段離箏離開兗州城的第三天,蘇青荷收到了她的第一批貨源:滿滿三大車的白沙皮。


    每塊原石大小幾乎都差不多大小,蘇青荷裝作清點貨數,圍著馬車轉了一圈。手指有意無意地劃過數十塊原料,隨即滿意地彎起唇角。幾乎每四、五塊毛料裏便能出一塊翡翠,基本都是滿綠,芙蓉種冰種各色都有,十分對得起這個價錢了。


    蘇青荷爽快地掏出四千兩銀票遞給了負責趕車送貨的吳師傅,吳師傅謹慎地接過收好,他隻是個跑腿的,回頭這些銀票都得交給正主。這些原料差不多是荷寶齋一個月的用量,之後的每月月初,吳師傅都會親自押貨送上門。


    荷寶齋的夥計全都過來幫忙搬卸石料,本來就不大的倉庫被堆砌得滿滿當當,連後院的牆根都摞滿了毛料,來回走路都有些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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